瑞庆小殿下摇着兄长的手,小声道:“把盖头重新揭一回,我就不说话了。”然后又做出她习惯性的动作,小鼻子朝天:“而且,还有件要紧的事儿我要告诉你。”太子殿下才不信妹妹能有多要紧的事情,她的要紧事体,不过是放花炮吃点心再就逃学加贪玩。
    但怕妹妹任性又插话,在宫里不觉得,还以为可爱的淘气。在宫外面,就有时是不得体的。就把妹妹抱在手上道:“别插话,等下我带你吃酒,就晚了睡我那里可好不好?”
    瑞庆双手抱住他脖子,又讨要道:“再多留我两天,宝珠嫂嫂回门,我要去吃回门酒。”她溜圆了眼眸,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如何如何的模样。
    太子让妹妹逗笑:“你是两边酒全吃,倒是一家也不耽误。”瑞庆小殿下晃脑袋:“那当然,我是最聪明的。”
    “好,”太子温和地,但小声再道:“今天人多,不要再喊嫂嫂。”瑞庆小殿下即刻把小手指放到小嘴唇上:“嘘!”再加上她乌溜溜的黑眼睛,真是人见人要爱煞。
    太子妃有些吃味儿,但又觉得自己没意思上来,就不再关注兄妹两人,专心地去看合卺酒。对她来说,她也难得见到这样的热闹,也是新鲜的。
    合卺杯,是喜娘取出。碧玉的连杯,上刻百子多福。这杯子高不过三寸左右,酒一般也不会倒得满溢出来,不会喝酒的人也不会太难熬。
    但今天不同,这杯子才到袁训和宝珠手中,长陵侯世子就跳出来大叫:“且住!”然后梁山小王爷也跳出来:“停!”双手举起一对杯子。
    哗!
    笑声爆起,房顶几乎让掀翻掉。
    作为新郎倌儿,袁训除了笑口大开以外,本来不应该在今晚另有别的表情,可他见到拿出来的杯子后,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在最后面的一个闲汉,隔着人缝见到,因他站在最后就说错话不怕众人侧目,就高声而叫:“怎么着,你耸了吗?”
    又是一片笑声起来。而宝珠,也摇了摇头,发上凤冠又响了几声,完全淹没在笑声中。
    这哪里还是杯子?
    分明是一对海碗。
    同样是连杯,但手掌宽大的梁山小王爷得用双手才举得起来,不但是这对杯足够重,材质非金非玉,乃是上好玉石组成。还有一点,这对杯子就杯子而言,宽大之极。
    必须两只手才好拿。
    每一个,都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
    这叫杯子?
    这分明是一大海。
    酒立即满上,喜娘们抿着唇又退开,房里房外笑意盎然,都把目光放在袁训面上,盯着他喝这杯酒。
    太子殿下知道他酒量,虽也摇头,但是却在笑:“这是古董吧?”梁山小王爷嘿嘿直乐,他扎在人堆里却也听到殿下的话,便回:“这是我父亲犒劳有功将士们时用的酒碗,是男人吗,不能喝还行!”
    随着这句话落下,笑声又此起彼伏出来。
    房外自然的,又有人怪叫:“能喝才算你今天是男人,”
    太子妃颦着眉头笑,这群人,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不喝,过不了关。
    袁训就索性洒脱,一手握住一只酒碗,梁山小王爷先怪笑:“力气不错。”袁训白眼儿他的精力都没有,送一只到宝珠唇边,温柔地道:“你只喝一点儿吧。”
    “哈哈,”
    洞房之中当着人,新婚夫妻竟然说起话来,岂不惹人更笑得厉害。
    而宝珠,并没有太多的羞涩,而是抬起头,那清灵无俦的翦翦双眸,饱含着幽怨,又是一腔不能诉说的关切,投向袁训。
    同时,她抬起两只手,隔袖抱住这只海碗似酒器,一言不发的,就这么看向袁训。
    红烛火光,让她的面颊如晚霞,让她的红唇如红莲,亦让她的眸子中慢慢的微红了。
    这么多,你可怎么喝下去?
    宝珠是小有酒量的那种女性,正因为她小有酒量,才知道喝下过多的酒会是多么难过的滋味儿。
    她抱住一只酒器不肯松开,她没有一句指责的话,却分明是无声的在指责这送酒器的人。
    满房中笑声,在宝珠的默然关切中俱低下来,再化为无边的笑意。再……就有人觉得这个洞房中可以醉人,新娘子浑身上下散发出难以言语的温和体贴,体贴她新婚的夫君。
    太子妃看着好,就奇怪上来,悄声问袁母:“他们倒是先认识的?”怎么看怎么像青梅和竹马那种两小无猜般亲密。
    袁母一直安静的笑,就是她的儿子面对一大海酒水时,她也只是笑容加深,并没有宝珠似的惊骇。
    见问,就轻声而悠远的回道:“是先见过的,”太子妃才哦上一声,袁母又甜蜜的笑着:“是训儿自己相中的。”
    太子妃就了然了,原来是早有情意,再行婚事,难怪难怪是这副模样……
    房中人似都溶化在新人深情的眼光中,拿出这对酒杯的始作俑者,梁山小王爷就开始浑身不对劲起来。
    像是头上不爽快,又像是背后哪儿痒,接着,从脚心到心头,没有一处是舒坦的。小王爷嘀咕:“我这是酒喝得不够?”
    他脑袋右转左转,眼睛就看自己手臂,又看大腿,再看鞋面。不看新娘眼光时,心里才痛快起来。
    他还没明白过来,是自己心里不落忍所致,还一个劲儿的寻找,我哪里不得劲儿呢?
    袁训有一时,也化在宝珠注视中。他微微笑着,和宝珠四目相对,心头得意难言。看我媳妇儿多心疼我,又很快让红色喜帐、宝珠红衣给打醒。
    这还是在闹房呢。
    这酒,还是得喝。
    “你放心,我喝得下。”袁训含笑。
    “好!”四面人重新起哄,鼓掌的鼓掌,还有人乱吹口哨,房顶子顿时又有塌陷嫌疑。
    宝珠开了口,娇声道:“不,”又低声道:“这怎可以行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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