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太就冷笑:“哼,我找的,你们未必中意!”横两个媳妇一眼,再道:“宝珠呢,一团和气的,内里可半点儿不差。”再轻轻带过:“这才找个好姑爷。”
    换成寻常的一个姑爷,能这么快就和宝珠这么的好了?
    宝珠也自有她的一点好处。
    宝珠在房里缩缩脖子,大气儿不敢出。
    再又来说方明珠,安老太太叹气:“明珠你竟然是好田上种出歪枣子,姐妹们的好,你没有也就是了,天天学的会是歪门邪道。姨太太也是不尽心的人,也不管管!”
    “我管呢,我天天管明珠的,”方姨妈叫屈。
    “你自己都管不好,心里没个正主意,以歪当正,以邪当理!”安老太太只有一句话,是重的。
    “好了,我管不了,四姑爷发话,又代我送安家银子,就这么定吧。有人吵闹的,红花儿不是才说过,带你去太子府上去吵,四姑爷在那里,听说和太子在议事,你们去好好的吵吧,也许还能议个章程出来。”
    红花还在跪着,听到老太太这句话,瞄瞄宝珠脸色,心想姑娘别再生红花的气了,老太太都说红花没说错。
    宝珠就没好气,小声道:“起来吧,你如今是有理的!”
    安老太太起身就要走,方姨妈带泪叫住她:“老太太,您真的不管我们了。”老太太说的那句“姨太太,就换个人,你就这么着了”,让方姨妈分外扎心。
    原来这老太太不糊涂,以前哄着她占些小便宜,她全明白。
    占人小便宜,先就格局不大,出息不了。爱占小便宜也不对。然后呢,别人肯让出小便宜来,应该感恩才对,反而认为对方是傻子,对方不知道的人,这世上大有人在吧?
    安老太太扶着齐氏回身笑:“四姑爷不认亲,你也不是我正经亲戚,你还是二奶奶亲戚呢。去吧,只别把自己和明珠名声弄成污糟猫,吓得我们不敢让你进门,还就再来做客吧。”
    “京里米贵,我们单独出去可怎么过……”
    老丘氏颤巍巍开口,挡住方姨妈的话:“老太太才刚是我赢了,您那一吊钱还没有给我,快走快走,我今儿手气好,我还等着赢钱呢。”
    梅英跟着笑:“丘妈妈一定早看过牌,不然怎么一直的赢?”
    “胡说,我老眼昏花,完全看不清,今天财神奶奶在我家,我赢钱!”
    这一行人笑呵呵的去了。
    方姨妈怔忡着看那离去的身影进内帘,真的不管我们了?
    回身再看,见邵氏让她啐了一口,已不敢再过来,只在那里憨憨的笑,再笑也是催人走的意思。而张氏,拂袖子冷笑:“孔管家,你辛苦了!”
    “对了,”老太太从帘子后面又露出面容,笑容分外高挑:“我说个事儿,四丫头成亲日子正在看,虽我还不知道,依我看,日子紧巴巴的,你们可不许去烦她,让她赶快把嫁妆理清楚。少了一件子丢下来,回头我可是不认帐的,全归了我。”
    “啊!”
    满房中又惊一下,独宝珠羞涩上来,扭捏地轻轻一笑。
    ……。
    夏末的月,总有几分秋滋味。有时候,让人有无端的乡愁。袁训走入院中,身后是顺伯关大门的轻轻一声。顺伯总是这样,知道他一直服侍的小姐爱静,轻易不肯发出大动静。
    就顺伯的年纪来说,是难得的。
    月如笼纱,院子里似起一层白雾,乡愁味道更浓。
    袁训可不是京中生的,他生在边城。那边城是边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辅国公府在那儿立足已有好几代的年头。
    他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想到舅父辅国公的缘故。而想到舅父,不仅是他成亲时舅父赶不回来,还有就是袁训一门心思的想去投军,他心里总转着这个。
    轻手轻脚走上长廊,忠婆无声无息自母亲房门内出现,无声笑着鞠一躬,她没有问安。袁训也没有回话,只回之一笑。他们都怕打扰到袁母。
    “阿训回来了?”袁母还是听到。
    袁训就进去,见母亲和以前一样,趺坐在蒲团上,对面挂着菩萨像。佛教普遍认为由印度传来,就有争论也是佛教徒的事。传入中国,盛行已久。几乎家家都有菩萨像,那是当时风气。
    袁母的白发,似窗外银霜。她对儿子微微的笑,伸出手:“几天没回来,又是带上伤怕我见到?”
    袁训面上那青紫还能看出。
    袁训就过去给母亲看,因母亲坐在地上,他就蹲下身子,笑道:“宝珠上的药,这药不错。”又撸起袖子直到手肘,给母亲看自己有力的手臂:“当差同人打架,不是没事儿和人打架。”
    袁母就笑,她容貌依然未老,笑似夜间绽放的昙花,好仪态好风姿似昙花中不散的幽香,她为儿子强壮而欢喜。
    他不似丈夫那样的赢弱短命,当母亲的就是见到儿子一脸是伤,也是开心的。
    “你倒去劳烦宝珠,不怕把她吓到?”袁母为儿子再拉好衣袖:“秋凉了。”仔细端详他的伤,见只有一丁儿的不明显,又是晚上烛光不明,不是当母亲的用心是看不出来。
    袁训诉苦:“她还吓到?罗嗦个没完。我一碗一碗的喝药,还要看她脸色。”袁母和忠婆一起满意的笑,袁母轻声:“啊,你们倒这样的好了,”袁训面上一红。
    只顾让母亲放心,就把这一处给忘记。
    “舅父找的,看看多好,我早就知道会和你有情意。”袁母嘴角噙笑。
    袁训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说,可不说总是会知道。他道:“舅父和姐姐一家,今年回不来了。”
    “我知道了。”袁母并不吃惊。
    袁训随即明白:“宫里娘娘让人来了?”
    袁母慈爱的道:“她催亲事。”
    母子相视一笑,袁训失笑:“一定很开心吧?”和宝珠定亲事,宫里压根儿不知情。知道后,几乎没把南安侯和辅国公骂到狗血淋头。
    “你要成亲,她当然开心。”袁母到这时候,才轻轻有了惆怅:“今年又不能见面了,”她春山似眉头促起,似整片翠林子就要倒个过儿,让见到的人没有不陪着担心的。当儿子的袁训更是不能看,忙展颜故意地笑:“明年能见。姐姐的孩子又大一岁,会叫人了回来,不是更好。”
    姣洁月光明如镜子,把母子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袁母俏丽秀雅,袁训则英俊清秀。他像他的父亲,和母亲半点儿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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