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夫人大怒:“那你教我,怎么做!”
    “你家小姑子进京,你还没有拜过吧!”孙氏老太太厉声:“你年长,她年长?她远嫁京外,到老回来,你怎么不能上门去看看。缺什么,送点儿零碎的,也不值钱。不值钱,也买你几分脸面,见到南安侯,你也底气硬些,难道不好!”
    “休想!”南安侯夫人愤然起身:“她毁了我这一辈子,”
    孙氏老太太讽刺道:“哦,竟有这样厉害的姑奶奶吗?她嫁出京外几十年,还能毁你一辈子?这是什么手段,不遮天,也能填海了!”
    南安侯夫人说不过她,就返身扑在文章侯老太太面前,大哭道:“母亲,母亲!我这一辈子过得苦!”
    这位老太太也哭了:“我要死了,你怎么办?”她哭来哭去就是这一句,而南安侯夫人哭出来的,也没有多余的话。
    韩世拓虽然混帐的时候混帐,但这亲戚面上的不走动,他长这么大,受贵族教育,不能说还认为跟甩那些爱恋他的女人一样是正常。
    ……
    天近六月,阴历六月。碧空如洗,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早起下过一场细雨,石榴花纷纷落地。家人还没有收拾,如红锦碎铺,又好似愉悦的心情。
    邵氏独坐碧窗之内,频频地往外看,却是愁容满面。
    愉悦,那是老太太的事,与邵氏无关。
    掌珠出门拜客,听说认识新的闺友,老太太也许她出去,兴许是怕见到邵氏对着自己以泪洗面。邵氏为表对这事的感激,就把泪容减上一等,变成忧愁,并且只呆在自己房里愁。
    论道理,家里就要有喜事,邵氏应该去帮帮宝珠做活。
    论道理,宝珠虽没定日子,今年也一定会离家,而宝珠没有母亲,邵氏应该前去说说,讲些女性长辈会说的话。
    可是,二奶奶哪里想得起来?
    院子里,又走过袁训。邵氏就更愁。这个孩子,越看越稳重,越看越有前程。他每天来上一趟,先往老太太房中请安,得老太太允许,老太太没有什么不允许的,袁训就去看宝珠。宝珠房中喝一碗茶,他就离开。
    他来得准时,去得从容。唉,这怎么不是掌珠的女婿呢?
    邵氏眉目全挤到一起,想着宝珠要是先出嫁,姐姐却还无人过问。这让别人知道,难免怀疑当姐姐的有不好的地方,宝珠啊宝珠,你先成亲不打紧,却让姐姐们全无立足之处。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掌珠比宝珠早出嫁,可找女婿不是晚上挑起灯笼抓蝈蝈,蝈蝈还会鸣叫几声,表示它在。这女婿他可不会大叫:“我在这里。”给人暗示。
    邵氏心头难以解开,她能做的,就是坐在窗下往外面看,往院门上看,像是这样就能看出一个女婿来。
    而这是二门以内,空有碧树红花,再就只有袁训每天走来,徒惹邵氏更为伤心。
    她伤心,老太太偏心。
    她伤心,弟妹张氏最近也天天出去,她竟然也能自行为玉珠筹划。
    她作心,目光不能看到大门外,那里总还能见到几个来往的行人,这中间就没有女婿吗?
    总得有个与家人丫头不同的少年人给自己看看,不然这日子真是难熬。
    一个人,接下来就走进邵氏的眼光。
    邵氏睁大眼睛,他飘逸而来,这不是家人。
    他笑容饱满,神采过人……。
    明珠的女婿?
    他怎么来了!
    余伯南从邵氏眼前过去,满面春风走向正房。
    有客来拜,老太太欢喜异常。她没有让人去请邵氏,怕极也瞧不上两个媳妇最近的反常举动。但邵氏自己过来,余伯南在她面前行礼,邵氏眸子痴痴地问:“你是为掌珠来的吗?”老太太气结,对侍候的人使个眼色,梅英上前搀起邵氏:“花又大发了,二奶奶,我同你看花去。”把邵氏弄走。
    也解开余伯南的尴尬。
    “伯南啊,你几时进的京里?”安老太太慈祥的问。余伯南见她气色红润,和半年前相比皱纹都平展不少,暗暗稀奇,这京里的水土就这般养人吗?再一想老太太算是叶落归根,而这小院烟润风华,乍一看风水上就是好的,也就得以理解。
    忙道:“我是十天前到的,若知道祖母住处,也就即来讨个当晚下处。但不认得,就先找下处,再去拜了阮兄,得阮兄指点,知道祖母住这里。又不敢即来,看过今天是好日子,主客皆宜,就不敢再等,急忙的来了。”
    他说得句句恭敬,安老太太极为受用,点头而笑:“京中地方小,你看我们住的,比以前挤得多。不过最近就要空下房子,你即来了,怕你外面惹事,你又叫我一声祖母,你愿意来,倒也住得下。”
    老太太精明的把宝珠亲事带出来。
    余伯南听到,觉得祖母疼爱和以前一样,也就随意地问:“最近要空下房子是指什么?”安老太太提起来就要笑,虽不是有意的,但那发自内心浸润的笑容,更直入客人心中。余伯南还没有听到原因,先纳闷的心中一震。才想到,莫不是……。
    “你四妹妹呀,她有了亲事,今年要成亲呢。”安老太太笑容闪动。
    余伯南脑子嗡嗡。
    面色骤然灰白起来的他,没有把持住的失态。直勾勾眸子茫然无措,看得侍候的齐氏等人,全是上了年纪的妈妈,一看就得出结论,这个少年对四姑娘有不一般的情意。
    “宝珠是怪我做错了事吗?”余伯南看似问得平静。
    安老太太平稳而问:“亲事是我定的。”
    “那您是怪了我吗?”
    日光飞舞入房中,有照不到的地方,就出现小小的暗角。余伯南就坐在这暗角中,好似一下子萎缩,一下子枯干,一下子就会化为别人眼中的无形。
    他没有焦急愤怒,只有平静。这种平静下,压抑不住的,就要山洪居高而落般,就要冰川崩解裂开般,就要狂呼而至的失落,由他身上眼看溢出,就要席卷房中。
    这是种极危险的感觉。
    齐氏在一帮子老人中算是腿脚最好的,忙不动声色退出去,打算把孔青找来。怎么看,这位余公子有些可怕。
    安老太太也为他而黯然,她微叹:“伯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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