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殿外的宝珠,不再争抢衣服,因她罗衣早就全光光,她摔倒在身后宫女身上,双手紧紧护住胸前,那里有一件桃红色绣春花的肚兜,她泣不成声:“不要再解了,我不换,我不怕衣服湿,”
    此时她鞋也没了,半光着身子,表兄是个男人,也不敢再喊。
    这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避嫌思想,这是一个古人。
    “我来,”小公主又冲上来,手里又是一个碗,碗里自然有水,对着宝珠浇去,“哗!”肚兜再次湿透。
    宝珠迷茫而又惶然的抬眸去看,见小公主笑眯眯:“还不够吗?”旁边桌子上有茶水,端庆公主端起来喝一口,再亮对宝珠看看:“我能喝,不烫,这可是我的好茶水,招待你才用,一般的人休想喝我的好茶。”
    宝珠又中了一头的茶水,首饰头发全挂着水珠,彻底的成了落汤宝珠。她无力的松开手臂,再也不能挡,也再也挡不住。
    因为那笑如仙童的小公主,又蹶着小屁股到处寻茶壶:“添水的壶呢?”
    你不脱,就一直这么着侍候下去。
    “请安姑娘入浴,”宫女们机灵的把宝珠肚兜解开,雪白肌肤一闪而过,好在没有众人观赏,就围到织锦绸缎中。宝珠已无力走路,宫女们抬起宝珠,奔到侧殿中,那里香汤氤氲,显然早就备下,另有人侍候澡豆巾帛,水也微热,烫得人肌肤微酥,很是舒服。
    但宝珠泪不干,而且在泪不干的时候,还能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她带泪转头到右边,见是低头的几个宫女,她们的唇上全是笑容,那是陪笑。
    再看左边,热水雾气中又是几个宫女,她们身后是一扇板壁,上绘着精美的图画。除此以外,就看不到有别人。
    没有人盯着自己,那这种让人盯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而此时的外面,袁训大跑小跑的赶来。他气得脸都变了颜色,他把瑞庆公主吓跑以后,就去找太子殿下,让他往内宫中传话。不是不给看,而是不是吓到宝珠。
    他还没有找到太子殿下,先有人回话给她,宝珠让宫人掳走。袁训看似手边没带家人,却能指使几个小太监们帮忙盯着。
    他先是跑到内宫外求见,外男无故不能进去,等他弄明白娘娘不在自己宫里,再打听一番找到这里,宝珠罗衣已解,正泡在香汤里哭泣。
    “小爷来了,”
    屏风后面看得津津有味的“娘娘”有些生气:“我就看看,不行吗!”更生气地道:“让他等着,就还他一个好人。”
    “小爷一定要见娘娘。”
    那“娘娘”有些心虚:“我不见他,我还有事呢。让他,去找淑妃去吧。他一定在生气,我哪有功夫看他脸色。惯上了头,定亲事我也不知道,看看人也不行!那家的老头子年底就进京,就是成个亲事还要等他!怎么没说凡事等等我拿过主意再办!眼里全没有我,还敢来见我。记着,那老头子要敢进京,提我个醒儿,我要骂他!”
    “是是。”宫人都笑。
    那一家的也不是老头子,但就因为小爷的亲事在等他进京才能定日子,娘娘一直心中不快,或者说嫉妒至今。
    有人去告诉袁训:“小爷,娘娘不在这里。”袁训青着个脸,快和他衣裳上的青色差不多。她不见他,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硬闯宫闱,咆哮宫中。
    “我的人呢,送出来给我带走。”袁训压压火气,心想自己以下犯上,要是让御史们知道,可以添上一大笔,对娘娘也不好。不如先带回宝珠,回去告诉母亲,让母亲和娘娘来说话。母亲虽不进宫,但素得娘娘敬重,隔三差五的打发人送东西给她,听她有什么要的说的,从来在关怀上不差于袁训。
    出来传话的是个宫女,宫女小心地道:“安姑娘正在洗浴,请小爷稍候。”袁训的脸色白了。他本来以为掳来宝珠,已经足够把宝珠吓住。再听到洗浴两个字,袁训即刻明了里面的“娘娘”在怎么对待宝珠。
    去衣验看,这是宫中选妃的模式。这用来对宝珠……。宝珠该吓成什么样子。
    娘娘大似天,从君臣从亲长,袁训都只能干生气,而没有办法。他原地急转几步,再次怒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请回娘娘,不用洗了,看过就送出来吧。”
    她在里面,她用这种方法掳来宝珠相看,怎么会舍得去别处。
    “是是,娘娘的意思,用过压惊汤,再好好打扮一番,压压惊再送还小爷。”宫女惶恐不安。
    袁训仰面长长深吸一口气,满腔怒气无从发作,半呻吟地道:“不用汤了,不用打扮,给我送出来吧,给我备辆车,我送她回家慢慢洗。”
    “是是,可娘娘的话……”
    袁训唯有原地兜圈子,不然怒气没有发泄,一直郁积,他有种想撞树的感觉。
    他知道伤损自己,里面的那位必定马上让步,可她生起气来,迁怒于宝珠,吃亏的还是宝珠。
    袁训就围着那树猛转,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宫女又出来,怯生生问:“娘娘问,小爷您是在和她赌气吗?您这不头晕吗?仔细头晕,明儿骑不得马拉不开弓,可怎么办?”
    袁训就停住,心里好似活火山喷发,又没有去处,只站在那儿就颤抖起来。颤上几下,才想到里面那位见到,又要让人出来说话,他就一手扶着树,强行制止自己哆嗦。
    这真是气。
    这个气……
    自己都气成这样,何况在里面举目无亲,一定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宝珠呢?
    袁训让折磨的有气无力,呻吟地道:“请……还了我吧。”
    “嘻嘻,坏蛋哥哥,”瑞庆小公主适时出现,她站在走廊下面,扮着鬼脸儿得意洋洋:“你也有今天?以后还让不让我背书,还敢不敢告我状,让我挨手板儿了?你啊,现在对我说几句好听的,不,你写个认罪书,就说以后再教本公主念书,本公主不会念,只打你自己,来人,取笔墨纸砚来,”
    袁训狠瞪她一眼,瑞庆公主大叫一声:“坏蛋!”她跑步像是强项,发足又奔得不知去向。认罪书,自然不了了之。
    一个在里面受煎熬,一个在外面受熬煎。
    终于,宝珠身影出现在殿门内,袁训迫不及待迎上去。宝珠此时打扮的更好,袁训已无心去看。哪怕是个仙子罗刹还给他,他想看的,也只是宝珠还怕不怕。
    “宝珠!”
    他从宫女手中接过,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下颔,压住宝珠发上的一件首饰。如果他不是太过担心,就能认出宝珠发上的首饰,全是宫里出来的。
    “别怕,我在这里。”
    宝珠早就吓得如小孩子迷路,正不知去向。见到袁训时还不能清醒,此时到了他怀里,那宽阔的怀抱,让宝珠又回到灯节那一天,他在身前,不管什么都挡住。对着他背后袭来的,有人,有时候还有砸出来的东西,砸在他的背上,就闷闷的一声。
    幸好那是让卷走的人手中乱扔出来的,没有准头也力气不足,如果是攻城陷地那种砸法,袁训不死也去半条命。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表凶,熟悉的气息……。宝珠:“哇!”大哭出来。她哆嗦着,什么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什么未婚避嫌,什么身边有宫女,什么跟什么全到一边儿去,她拼命的往他怀里挤,像是把自己全挤进去才得安全和定心。
    哇哇的大哭声传到里面,那位娘娘干瞪眼,无辜的道:“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看看,看看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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