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
    念念从乱石上跳下气冲冲地跑过来。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不是在家里留了纸条吗?!”
    “纸条?”
    “是呀!纸条!让你乖乖待在家的!”
    “嗷呜……我…我没看到……”
    大狗低下头缩起肩小声嘀咕着。
    “好啊!你还学会顶嘴了哈?”念念跳起来往大狗脑袋狠狠拍了一巴掌大声训斥着。
    安妮妈妈放下手里的枪。她皱着眉头远远望着这边一句话也没说,那眼神我是第一次见。
    “师父大晚上的…来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不许问!哼!”
    “嗷呜,那我不问…”
    “问了也不回答!”
    念念摆过脸,跺着脚一步步走回去不再理大狗。她走到一半又跑回来大骂橙子把她卖。橙子嬉皮笑脸地让念念饶了她。念念看橙子不好对付就回过头又把大狗骂了一通。银优雅地走过来依偎在大狗身边,一起陪着他。
    我蹲下来捡起地上黑漆漆的石砖,这些石砖经历风吹雨打全都残破的不行哦,也看不出什么火烧的痕迹。还垒着的石墙外层,砖石明显褪色,棱角处也粗糙的很。废墟里更是杂乱不堪,修道院被烧毁后剩下空壳骨架,经历多年日晒雨淋后整座建筑也终于坍塌了。
    安妮妈妈依旧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这边。我上前去直接问她:“为什么来这里?”
    她的目光移到一旁挑逗我:“因为,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呀~”
    “秘密基地?”
    “对,秘密基地。谁都会有秘密基地的吧?公园里,废旧的房子,家里的地下室这类的。这个山谷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之一,一般都不会有人来。”
    “原来如此…”这氛围不对。她在回避我,故意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吧。
    我不清楚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但她确实不对劲。
    好奇心上来了,我思考着该用什么方式套出她的话,但不是现在。我不是很有理由直接问她来这边做什么,她只要一句「关你什么事?」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既问不到东西还显得自以为是。
    念念在和橙子聊天。我跑到远处的山坡上。
    重新俯瞰一圈,修道院的规模很大,念念所在地只是个类似大门巡查亭的位置,往里面走有更大的废墟,那应该是修道院的主殿,主殿后方有三个并排连着的废墟,我猜是宿舍和生活用的建筑。外沿有一圈被烧黑的石墙,大部分坍塌着。小部分区域还有生锈的铁栏杆。除此之外,整片地区都铺着石砖,只是杂草沿着石砖缝里长出来将其他细节都掩盖住了,以至于我只看得到乱石堆。
    “博士觉得如何?圣恩修道院的遗址。”
    茉莉爬了上来。
    “一个废墟罢了。”我没什么想评价的。
    我下了山坡。念念还顾着和橙子聊天,我注意到橙子脚下的石头。她方才一直站在这块石头上,那块石头其实是一块倒下的石碑,上面还有字。
    石碑裂成两半,碑文也被腐蚀的模糊不清。我勉强认出「悼念」「火灾事故」「160」「亡魂」等字眼,大概是为了悼念这场“火灾事故”里死去的亡灵吧。
    等一下。
    160人?
    我蹲下细细摸着石碑上的凹痕辨认着,上面确确实实刻着「160名亡魂」。如果没记错的话,报道上记载的牺牲者是一百五十多个,为何这里立的石碑却标注160人。海岛星球上还有四舍五入取整的习惯吗?
    “博士,你跪在地上做什么?”橙子突然说。
    我抬起头,他们都围着我围成一圈。唯独我的行为最怪异。
    橙子拉我起来:“是闻到奇怪的味道了吗?,这里以前发生过火灾,到处都是幽灵哦!”
    我故意假装不知道,问她:“什么?以前这里发生了火灾吗?”说完并给了茉莉一个眼神。她惊了一下,立刻抿住嘴唇明白我的意思。
    橙子摸着下巴思考着说:“不太清楚诶,好像是发生了火灾,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反正这里也没人来。说起火,我小时候在垃圾桶里玩火,还差点把仓库烧了呢!”
    “诶诶?你都没和我说过!”念念加了进来。
    橙子又开始声色并茂地讲故事:“当时好可怕哟!那火烧的好快!火苗‘窜’地一下就烧得老高!我赶紧拿扫把拍火,结果把扫把给点着了!我又把垃圾桶推到外面的空地上,黑漆漆的浓烟把正在午睡的老爸呛醒!街坊邻居也都围来,最后挨了顿打,好在没闹出火灾。”
    “好可怕…”念念和茉莉一齐捂住嘴。
    念念打了个哈欠,大狗便把念念抱起来放到银的背上坐好,然后自己也翻了上去。
    “嗷呜,博士,我们边走边聊吧~”
    “……稍等我一下。”
    我丢下话径直跑向主殿的废墟里,踩着石头跳了进去。
    有件事我一定要证实,如果可以的话。
    我推开一块碎石板,石板砸在另一块石头上碎成两片。我在石砖和草堆里寻找着。我想也许会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火灾才是事件的真相,屠杀血案是完完全全杜撰出来的。以那三流杂志的风评来看这种可能性反而更高。
    我需要找到一个证据,什么都好,一个实物证据来证明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然我的话一切都是假设,一切都是空谈。
    这是二十三年前的惨案,几乎和我一样的岁数。
    时隔如此之久,想找到真相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芒草从石砖的裂缝里带着土壤破出土地,石板下的弹壳打破了我的假设,也推翻了这种可能性。
    我捡起一枚弹壳。
    弹壳里灌满了泥沙,但镀银外壳光洁如新,月光下银白色的光芒宛如锁住了时光,时隔二十多年还一点都没腐蚀生锈,和新闻图片上登载的子弹壳一模一样。
    直到十多年前公爵的领地边缘还有和邻国的冲突和动荡发生,在公爵家里住的我自然接触了不少军火。这子弹和安妮妈妈的□□弹是完全不同的设计,要更细长许多。这子弹的底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说白了,这种工艺的子弹连露比的军工厂都生产不出来。
    我闭上眼整理着思绪。脑海里的线索始终串联不上。即使有目的性的去假设,也串联不上。
    这惨案虽然与我要调查的文物无关,可事件发生的时间却很难让人不去在意。
    年仅5岁的艾露妲小公主在岛上以平民女孩珍珠的身份长大,17岁那年生下了安妮殿下,1年后被帝国追兵掳走又在太空中漂流了10年……
    地上的影子逐渐逼近,我悄悄藏起弹壳。
    “你在这做什么呢?”
    我转回头,安妮妈妈挡住了眼前的月光。夜风吹起她的秀发,她把头发捋到耳根后,无邪地看着我。
    “没干什么。”
    “对了博士,假如我什么时候有求于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哦。”
    “一定。”我回答。
    “开心,优越,享受心情~!”她打了个响指露出笑颜,又打了个哈欠:“博士,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我站起身,念念和大狗在废墟外远远看着这边,仿佛也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究竟什么才是信任呢?
    刚刚那一瞬间我已经做好脑袋上被顶枪管的觉悟了。可一看到安妮妈妈,我又鬼使神差地答应的要求。
    那些怀疑和猜测都是我的假想罢了。只是,「假如我有求于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关于修道院的事更是不理解。
    第二天我又去图书馆翻出那则新闻,在照片上一个个数着,白布包裹起来的尸体确确实实是160具。如果按编制的来算“在籍修女128名,劳工17名,高阶神职6名,主教2名,失踪人员若干。”来算,总计是153人。
    事件往前推几周的主流新闻上提到,多丽丝圣女将要访问欧卡,出行时带了4名随身神职随从。剩下起居和出行的皆由所到之处当地的海神殿安排操办。
    茉莉也说过修道院只允许村民来听讲,留宿是不被允许的。修道院里的工作人员足够满足照顾圣女的需求。153人加上失踪的圣女和她的随从才158,那“若干人”去哪了?
    而且茉莉说实际上是有几名幸存者活下来的,如果整个报道是为了保护幸存者而谎报人数倒是可以理解。可事故当天拍的照片里就收拾出了160具尸体,不可能从那么早就策划好伪造的,还要伪造完故意让三流杂志拍下照片。
    人数统计上有问题。人都不够死,尸体还多出来了。160名死者里有修道院以外的人。
    一想到这我的头皮开始发麻,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已经断定这是一场屠杀的情况下,该怎样去推出凶手的身份,行踪,还有多出来的死者是谁?我好想放弃,可一想到这事故会和我身边的人有关我就忍不住要继续调查。
    我离开座位打算去泡杯茶,路过前台时看到安妮妈妈在里面拿着剪刀卡纸和胶水修补破损的旧书,并同一位戴眼镜的女士有说有笑地聊天。
    她今天穿得像个牛仔,头发也扎了起来,看她开朗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存在。
    看到我来,她向我打招呼,又从桌上端起了一盘切好水果喂了我一块,并向旁边的同事介绍着我:“这就是我说的博士。”
    我嚼着嘴里的冰镇水果问:“今天心情这么好?”
    “怎么~?心情好还需要理由吗?”她哼着小调笑着回答,又从前台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糖果给我。
    这时她开口。
    “你在不是在调查二十三年前的那起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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