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相接,刀光剑影,冰冷呼啸的寒风里弥漫着浓浓的鲜血气味。杀人也如砍瓜切菜般,血色与火光交相辉映,将白雪堆砌的琉璃世界染成一片鲜艳的红。
    场面一团混乱,不多时,漆黑的天空一点一点亮了。
    曙光乍现,从那高大的朱红色长门照进去,宏伟威严的金龙殿中央,那把龙椅在晨光中泛着耀眼璀璨的光,静候着它的新主人。
    ……
    熬了整整一夜,崔皇后和景阳的脸上满是憔悴,她们不敢睡,也睡不着,干坐在椅子上,腰间还别着匕首,以防最糟糕的情况。
    紫霄殿的大门紧锁着,宫人们也都煎熬着,等着外头的动静消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大的动静,像是天裂开了一道口子般响亮。
    崔皇后猛地睁开眼睛,唇瓣发裂,双臂撑着圈椅扶手就要起身,动作急了,她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摔倒,还好景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母后,您慢些。”
    “这外头是……是你皇兄胜了吧?”崔皇后哑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
    景阳心里也忐忑不安,她长这么大,虽说没爹疼没娘爱,但有哥哥宠着,也算无忧无虑快快乐乐过了这些年。她做梦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宫变,而且二皇兄和三皇兄死的时候,她就站在不远处亲眼瞧见了,她真的吓都要吓死了!
    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虽彼此厌恶,但真正死在眼前,却是另外一种感受。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所谓的“皇家无情”,到底有多么无情。
    沉默片刻,景阳鼓起勇气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崔皇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别去,还是在屋里待着。”
    景阳咬唇,还想再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轰隆”撞门声,随后便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宫人们惊慌呼喊的声音。
    屋内俩人登时脸色大变。
    若是太子的兵进来了,东宫的宫人们不会这样慌乱!
    所以外头是五皇子的兵?
    景阳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惶,手足无措的看向崔皇后,“怎么办,有兵将进来了!”
    “躲起来!快,景阳,你跟我来。”
    崔皇后强行保持着镇定,一把拉着景阳的手,就往内室跑去。
    景阳傻愣愣的由着崔皇后拉着,崔皇后慌张的目光在内室打量着——
    床下,太浅。柜子,太明显。跳窗,来不及,出去没准就被逮住。
    “这里,这个箱子小,你快进去。”
    崔皇后拉着景阳走到靠墙的一个箱子旁,打开,里头装着一堆书简。
    “母后,您呢?”
    “你别管我,我是皇后,若真是裴元齐胜了,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杀我。你不一样,他要不就抓了你当人质,要不就杀了你泄愤,你先躲起来!”
    景阳看向她,眸有泪光,“母后……”
    这一声母后,或许是这些年来,最真情实意的一句。
    崔皇后心头蓦得触动,却也清楚此刻不是煽情的时候,立马从衣柜中抱了一堆衣袍遮在她身上,低声说了句“别出声”,便将箱子给合上。
    景阳抱着膝盖蜷缩在箱子里,箱子里满是书简的墨味,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今年还不到十五岁,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怕得要命,身子都发着抖。
    她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泪水无声从脸颊滑落,浸润了锦裙。
    皇兄败了么?不,皇兄怎么会败呢。
    那皇兄现在怎么样了?裴元齐那个畜生会不会像对二皇兄和三皇兄一样,杀了皇兄?
    景阳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二皇子和三皇子死前的场景来。
    他们一个是被刀砍断了脖子,脖子太硬,一刀砍不断,倒下去的时候,还连着些筋和皮。一个是被一刀刺进肚子,血流如注,肠子哗啦啦流了一地......
    那样血腥可怖的场景,光是想想她就止不住浑身发颤,背后也是一层冷汗。
    耳听得箱子外响起一阵混乱脚步声,景阳紧紧咬着唇,强忍着泪花,一颗心也紧紧揪起。
    “皇兄,皇兄你在哪里啊,我好怕...你千万不要有事,我还等你回来......”她无声呢喃。
    倏然,一阵脚步声朝她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最后,停了下来。
    景阳伸手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
    不要,不要发现她。
    然而下一刻,箱子就被人掀开,一只手将她身上遮着的衣袍拿走,她完全暴露,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
    窥见光明,景阳却如坠入深渊,浑身血液仿佛冻住般。
    尤其是眼前这人的银甲和袍摆上还沾着未干的鲜血,徐徐往下流......
    景阳面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发髻凌乱着,乌黑的眼眸笼着一层雾气,动作僵硬地抬起头,视线一点点往上。
    泛着寒光的银甲,金银错的燮带,蟒纹护心镜,锋利的喉结,还有那张清隽英俊的脸庞。
    刹那间,景阳怔住,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一颤,直直掉了下来。
    逆光之处,那英俊矜贵的男子眉梢微挑,朝她伸出手——
    “找到你了,臣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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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93】
    景阳看着面前的男人, 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被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扶起,方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无助、委屈, 如开了闸的洪水一瞬间爆发。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跟前的男人, 呜呜骂道, “原来是你来了,那你干嘛不早点出声啊……吓…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是裴元齐的人来了!”
    谢纶微怔, 垂下眼眸,看着怀中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公主,她的鼻子都哭得红通通的,再无之前的娇蛮模样,就像只找到倚靠的小奶猫, 明明口口声声埋怨着,却怪可爱的。
    迟疑片刻, 他动作僵硬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是臣的错,臣来迟了, 让公主受惊了。”
    崔皇后掀帘进来, 瞧见这一幕, 忍不住扭过脸, 重重的咳了两声。
    听到这咳声,景阳也回过神来,她仰头看了看男人近在咫尺的下颌, 再看自己环抱住男人的双手,登时脸上一阵发烫,忙不迭推开他。
    “我、我……冒犯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我不是故意的。”
    谢纶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低低一笑,“不冒犯。”
    说着,又朝她伸手,嗓音温润,“臣扶公主出来。”
    景阳此刻不再恐惧,胆子又回来了,潇洒的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出来的。”
    她双手提着裙摆,直接从箱子里跨了出来,面颊红红的看了谢纶一眼后,便朝着崔皇后跑去,关切道,“母后,你没事吧?”
    崔皇后的目光在景阳和谢纶之间流转了两圈,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之前只当谢纶是为了笼络东宫,便打着对景阳负责的名号求了赐婚。可现在看来,这谢纶好像对景阳是有几分情意在里头的?
    没想到陇西有名的煞星,竟然喜欢景阳这种类型。啧,这两人凑一起,也不知道日后国公府会是个什么情况。
    崔皇后缓步上前,朝谢纶点了下头,客气问道,“谢国公,你怎么会在长安?外头是你们陇西的兵吧。”
    谢纶恭谨的将裴元彻去陇西借兵之事说了遍,又道,“逆贼裴元齐已经伏诛,皇后娘娘与公主大可安心。”
    景阳睁大了眼,满是诧异,“他已经死了?那我皇兄呢,我皇兄赢了是吧?”
    谢纶颔首,笑道,“太子是天命所归。”
    “太好了!”景阳一颗心总算放松下来,脸上满是喜色,急忙问着,“那我皇兄呢?他这会儿在哪,我要去跟他道贺!”
    谢纶答道,“太子命臣来东宫接应皇后娘娘与公主,他出宫去接太子妃了。”
    崔皇后和景阳皆是一惊,“太子妃?”
    谢纶点点头,“太子妃就在城外五十里的松阳驿站。”
    景阳面露疑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嘟囔道,“这奇怪了,皇嫂不是在扬州养病么,你又说皇兄去陇西找你借兵,一南一北的……”
    崔皇后是知道背后实情的,抬手理了一下景阳的鬓发,淡淡道,“好了,你皇兄把太子妃接回来是件好事。现下宫中总算安稳下来,你也好几日没睡好了,先回宫洗漱歇息吧。”
    谢纶拱手道,“臣送公主。”
    景阳愣了愣,对他道,“不用麻烦你,后宫内苑外男不能随意走动,我自己回去就行。”
    谢纶面不改色,只一双黑眸定定的看向她,轻声道,“从此出门,一路上还有许多尸体没来得及收拾,唯恐尸首形状可怖吓着公主……”
    景阳的表情一下子僵了,一想到出门走两步就是死尸,她咽了咽口水,忙道,“那……那你送送我吧。”
    谢纶扬唇轻笑,“臣遵命。”
    ……
    日头高悬,将大地照的明亮,积雪静悄悄的消融,显露出一地狼藉。
    一辆辆载满尸首的板车从宫门运去乱葬岗,大冬日里野狗们也得以饱餐一顿。
    内侍们井然有序的打扫着兵乱后的皇宫,一盆盆水将凝固的鲜血冲尽,就连地砖里的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
    在忙忙碌碌中,皇宫又渐渐变成那庄严肃穆、华丽辉煌的模样。
    .......
    松阳驿内,顾沅在屋里坐了一整天。
    从天还没亮谢纶带兵离开开始,她便一直清醒着,睡也睡不着,一颗心恨不得跟着飞去长安城,总好过一个人在这提心吊胆。
    “主子,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小春弯腰道。
    “不了,懒得动。”
    顾沅摇头,又看了眼窗外,只见远方的天布满彩霞,宛若打翻了胭脂碟,色彩斑斓,秾丽又热烈。那一轮明亮的太阳逐渐下降,由明亮的金色变成暖融融的橘红色,与连绵起伏的群山形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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