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马,孤要出宫。”
    “这……殿下,外头的天瞧着有些阴,没准就要落雨了,您……”
    裴元彻扫了他一眼,黑眸慢慢的眯起,眼底深处是翻涌的冷戾,“再敢说半句废话,孤剁了你脑袋!”
    李贵只觉得脖子一凉,再不敢多说,麻溜的往外安排去了。
    裴元彻转过身,看着博古架上放着的那只蝴蝶风筝,狭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
    一瞬间,他脑中想起许多事,想到她对文明晏的温柔,想到上辈子她对文明晏的念念不舍,再想到这一世,她宁愿忍受仓促的婚仪、宁愿去秦州那种贫瘠荒凉之地吃苦,也要嫁给文明晏.......
    他觉得可笑又荒唐,心口痛得厉害,像是被利刃扎出一个血窟窿,里头还空荡荡灌着冷风。
    没一会儿,李贵匆匆走了过来,恭顺道,“殿下,马已经备好了。”
    裴元彻低低的嗯了一声,步伐矫健的走上前,一把抓过那个风筝,转身就往外走。
    李贵一怔,看到那个风筝,立马意识到什么,赶忙跟在后头劝,“殿下,您切莫冲动,冷静一些......”
    裴元彻俊美的眉眼间仿佛凝着一层寒霜,脚步生风,半点没停。
    冷静?
    再冷静下去,他的女人都要跟别人跑了!
    走到殿外,裴元彻一个利落翻身,跨上那匹黑色骏马,将那画好的蝴蝶风筝别在一侧。
    风筝想飞,不是不行。
    但这线,必须得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由他掌控。
    ☆、【12】
    疾风中,骏马穿过平整宽阔的宫巷,穿过巍峨庄严的宫门,一路踏过朱雀大街,直直奔向永兴坊。
    到达永平侯府后,裴元彻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双蹄高举,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李贵匆匆赶来,满脸的虚汗,苦着脸道,“殿下,太子爷,祖宗!您千万冷静啊,这可是侯府,您要是贸然闯入,让陛下知道了,那可不好交代……”
    永平侯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两个小厮分立两侧,门房后还坐着两个身形魁梧的护院。
    裴元彻凝视着那扇写着“永平侯府”四个大字的赤金九龙青地大匾,面容沉静。
    一路疾驰,他原以为他那激昂奔涌的情绪也被冷风吹得静了不少,可现在看到永平侯府的门,他的视线却恨不得穿过重重叠叠的房屋,直接望进顾沅的闺房里。
    李贵见裴元彻并未冲动的闯进去,暗暗松口气。可见这天越发阴了,心头焦急,生怕落下雨来。
    也不知道在这拐角处静立了多久,就在裴元彻准备牵马回去时,永平侯府前停了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
    裴元彻握着缰绳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去。
    只见一道纤细的藕荷色身影缓缓从府门中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着帷帽,可裴元彻一眼就认出她来。
    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那道婀娜身影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摇摇晃晃往坊市口驶去。
    李贵一喜,“殿下,那好像是顾姑娘?”
    裴元彻面部线条还是冷硬的,不动声色的勒紧缰绳,冷声道,“跟上。”
    马车行驶的并不远,走了两个坊市,就停在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寻常书肆门前。
    裴元彻眉头一挑,竟是来了书肆?
    不过转念一想,她的确是喜欢读书的。女子要读的《女则》《烈女传》,她会读。男子要读的四书五经,她也会读;除此之外,骈文诗歌、游记传记、医书农书,杂文话本,这些她也读。
    前世她入宫后,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看书练字,勤读不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考秀才。
    顾沅那头留了个丫鬟守在马车内,只带着谷雨一起下了车。
    入了书肆,书肆掌柜见到她,熟络的朝她打招呼,“姑娘来了。”
    “掌柜好。”顾沅客气点了点头,缓声道,“上回你说店里会到一批新的《四海图鉴》,不知现在可有货?”
    书肆掌柜笑道,“这套书卖的可火了,昨日才到货,今日就卖的差不多了。小老儿记得姑娘上回说要买,所以特地给你留了一套!”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掌柜的。”
    “姑娘客气了,你来我们书肆买过那么多书,也是我的老主顾了。你且稍等,小老儿这就让人去后头取来。”
    说着,掌柜的点了个小帮工去后头取书。
    顾沅也没闲着,朝着书架里头走,看看有什么新书。
    书肆不大,除却靠墙的三面大书架,中间摆着四个又长又高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空气中都弥漫着纸墨独有的淡雅香味。
    顾沅将帷帽的白纱撩起,乌黑的眸一一扫过那些书籍,看到感兴趣的,拿出来翻上两页,看过后还觉得有趣,便拿在手上,等会儿去前头付账。
    才走完第一扇书架,她手中已然捏了两本书,等走到第二扇书架时,外头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雷响,吓得她的手都抖了一下。
    顾沅转头朝外看去,只见一阵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碎珠般乱跳,屋外的景色就像被蒙上一层白蒙蒙的轻纱般,朦朦胧胧,看都看不真切。
    出门前她就猜到今日有雨,只是没想到下得这么急。
    反正她也不着急,感叹了一下雨势凶猛,便慢悠悠收回视线,继续挑书。
    不一会儿,前头传来两道凌乱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应当是有路人进来避雨。
    顾沅没在意那些动静,只仰头看向书架最上面一层的那本《秦州风物志》,这书瞧着好像不错。
    她踮起脚,伸着手,想要去够。
    可她到底身形娇小,每次就差那么一点。
    就在她又一次尝试失败,准备去叫掌柜帮忙时,头顶忽然多出了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顾沅一怔,下意识的转过身去,险些撞进一个坚硬的胸怀里。
    她心头惊讶,都没空去看那人的模样,只本能的往后退,想要避开,“抱歉。”
    不曾想她才往后退两步,那人忽然勾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前一拉,“小心。”
    那人的嗓音低沉悦耳,还很熟悉。
    顾沅一时呆住。
    透着薄薄的春衫布料,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手指是炽热的,仿佛还带着些许雨水的湿气。
    脚步站稳后,她惊愕的抬起头,当看到面前的英俊男人时,莹润水眸中的惊讶更甚,“太子殿下?!”
    裴元彻此刻是有些狼狈的,玄色锦袍的肩背处沾了水渍,两缕发丝也被雨水沾湿,紧贴着棱角分明的脸侧,将他本就白皙的脸庞衬得越发冷白。
    他狭长的眼眸漆黑如墨,居高临下的,直直的盯着虚拥在怀中的顾沅,似有些失神。
    她今日打扮的很素雅,藕荷色轻纱裙衫,梳着简单的发髻,髻间插一根点翠镶宝石蝴蝶葡萄纹头花,或许是太过紧张,她耳垂上挂着的白玉耳环滴水般颤晃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清澈透亮,又惊又怕……又勾人。
    裴元彻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每每她这样怯生生的看他,他就恨不得狠狠占有她,将她揉碎在怀中。
    屋外暴雨如注,雨很大,声很响,他的心跳声却比这雨声还要鼓噪。
    顾沅明显感觉到男人捏着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气,强压下恐惧,娇柔的嗓音微颤道,“殿下,你放开……”
    裴元彻眼波微动,恍然回过神般,松开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孤不是有意冒犯。若不拦着你,你要撞到书架了。”
    顾沅尴尬的没做声,咬了咬唇,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也不知道是男人的身形太过挺拔高大,还是这书架之间的确狭窄,她就算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还是显得很近。
    勉强朝后退了三步,顾沅疑惑的看向裴元彻,问道,“殿下,您怎么会在这?”
    裴元彻道,“外头突然下了雨,孤是进来躲雨的。”
    “这样。”顾沅轻喃道,脑中冷不丁响起月娘之前的话来——你每回出门都能撞见太子,长安城何时这样小了?
    若说一次两次是巧合,那这第三次又撞见,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裴元彻淡淡的扫过她手中另外拿的两本书,“你来买书?”
    顾沅轻轻点头,“嗯。”
    裴元彻将他刚拿下的那本,递给她,“给你。”
    “多谢殿下。”
    顾沅伸手要去接,白白嫩嫩的手指刚捏到书的一端,就感到另一端紧紧地捏着不肯松。
    她不解的抬眼看去,只见刚才神态还算平静的太子,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深邃的瞳孔闪着暗光,泛着冷戾。
    顾沅不知他为何突然沉了脸,心中一紧,小声道,“殿下?”
    裴元彻眯起眼,盯着那书册上《秦州风物志》五个字,须臾,薄唇掀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来,“秦州?孤没记错的话,翰林院有个文学士不日便要调去秦州了。”
    “是,是有这么回事。”顾沅尴尬的回道。
    “顾姑娘这书是要自己看,还是替他买的?”
    “殿下,这是臣女的私事……”顾沅蹙着眉,心想太子殿下前两回还算和善,怎么这会儿变得这般无礼了?
    她书也不想要了,收回了手,同时又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这副刺猬般的防备姿态,裴元彻心口一窒,随即唇边的笑意愈发嘲讽,“你就这么怕孤?”
    他捏紧了那本薄薄的书册,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堵墙般,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身后是书架,身前是逼近的男人,顾沅只觉得背脊发寒,紧张的看向喜怒难辨的男人,“殿下,你、你这是作甚?”
    裴元彻垂下眼,沉声道,“孤还听说,这文学士家好像上门提亲了,顾姑娘,他是向你提亲么。”
    不知为何,顾沅心头一阵慌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与心虚感。
    她晃了晃脑袋,不对,她为何要心虚?
    她与文哥哥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
    这般想着,她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强装着镇定答道,“是。”
    裴元彻见她这般肯定的回答,心头更是恼怒,他的女人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要嫁给别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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