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夫便安慰吴画冬:“你也不用太过焦虑,只要好生养着,你爹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
    她轻点了一下头,又细问了一些对吴应龙身体有益的细节,她一一记下。
    她送苏大夫出府的时候,见门口停了一辆雕着精致花纹、垂着缂丝帘子的马车,马车旁站着十余个身材魁梧的侍卫。
    她常年混迹姑苏城,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缂丝当帘子挂,这就不仅仅是财大气粗了,而是明晃晃的炫富。
    一个侍卫将车帘拉开,先从里面伸出一只莹白的手轻抓着车辕,那手是吴画冬见过的最好看的手,指节修长却有力,指甲修得圆润平滑,莹莹如玉。
    紧接着露出一张白净却极为英俊的脸,精致浓烈的凤眼,眸如点墨,眉长入鬓,鼻若悬胆,薄唇红润。
    吴画冬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子,他的长相极为出众, 却又带着一丝阴柔之气,配上阔气的马车,威武的侍卫,让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
    男子在看到她的时候温雅一笑,他笑得极为温和,温煦的眉眼配上精致的脸,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
    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怪异了,他含笑开口:“小姑娘,这里可是吴府?”
    他的声线并不像寻常男子那般低沉,更偏向女音,却又并不尖锐,相反极为悦耳。
    吴画冬眼尖的注意到,他的下巴并没有胡子,她立即就想起一个人:大太监祈星河。
    她虽然不太确定眼前男子的身份,却还是问道:“您可是祈公公?”
    祈星河灿然一笑,这一笑有别于刚才的那一笑如沐春负的感觉,却让吴画冬觉得他这一笑身后的刚绽开的满墙蔷薇都失了颜色。
    她此时脑中只冒出“妖孽”这一个词,男人笑得如此好看,让天下间的女人怎么活?
    祈星河走到她的面前道:“之前就听吴公子说起他家里有个聪明又懂事的妹妹,想来就是你吧?”
    吴画冬被聪明又懂事这句话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想起在吴承业的心里,她这个妹妹一向是千好万好。
    只是她没料到吴承业竟会在祈星河的面前这样夸她,而这样真心待她好的人却已经死了。
    她轻声道:“当不得聪明和懂事这样的夸奖,只是在家兄的眼里,我这个妹妹做什么都是好的。”
    祈星河的凤眸轻敛,笑意更温和了几分:“吴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原本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吴画冬听到他这样的夸奖心里刚升起来的怪异感觉又冒了出来,以他的身份,不需要这样夸她吧?
    他却又道:“劳请吴姑娘给我带一下路,我想给吴公子上一柱香。”
    吴画冬忙对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他往前走,却觉得他的目光一直往她的身上看,那目光直接又带着几分趣味,不算凌利,却让人感觉能要被他的目光把衣服都扒下来了。
    吴画冬平时就混迹三教九流,对于人看过来的目光有自己的一套分析之法。
    如果他不是个太监的话,这样看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人,而他是个太监,这样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到更多的不安。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个祈星河并没有被送阉干净,所以才会这样盯着她看。
    如果是姑苏城里其他的男子这样盯着她看,她可能已经打破他的头了,可是祈星河却是宫里派出来的大太监,就连知府大人看见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且如今吴府在他的手里织着《蟠桃仙》,就更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只是她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实在是不舒服,趁着往里引路的时候回头朝他看去,却又见他目视前方,赫然又是个端方君子。
    她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难道刚才看她的目光不是他?
    吴画冬心里存疑,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就又感觉到了那记目光,一侧身,看到的就又是目不斜视的祈星河。
    吴画冬常年混迹姑苏城的街头巷尾,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她心里一时间有些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位祁大太监有点怪怪的。
    祁星河的到来,让吴府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吴家三位小姑子看着祁星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宫里出来的太监。
    祁星河在宫里的品阶不算低,更是今上面前的大红人,整个姑苏城无人敢得罪,他手里随便漏点什么资源,都能让普通人飞黄腾达。
    她们都没有想到,吴承业的死,竟能让祁星河亲算上门,一个个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吴应龙更是拖着病体起身来迎:“小儿刚被奸人所害,家里有些慌乱,若有失礼之处,还见公公见谅。”
    祁星河伸手将吴应龙扶起道:“吴老爷客气了,吴公子被人所害,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痛心疾首。”
    “我与吴公子一见如故,对他的人品和手艺都极为佩服,原本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却没料到……”
    他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对吴承业的死极为婉惜。
    吴应龙听到祁星河的话眼眶通红:“小儿蒙祁公公抬爱,是他三生有幸。”
    祁星河伸手扶着他:“吴老爷节哀!”
    吴应龙伸手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祁星河却又道:“有些话今日原不该说,但是我也是职责在身,不得不说。”
    “眼下吴公子新逝,吴老爷病重,《蟠桃仙》却还得在预定的期限里织完,否则我无法向回宫交差。”
    “所以还得请吴老爷想办法尽快织完《蟠桃仙》,若不能如期完工,怕是要杀头的。”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调也极为温柔,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直接又狠辣。
    吴应龙心头大震,吴承业的死让他极为难过,伤心过度极难走出来,而祁星河的话却像是一记闷雷敲在他的耳边。
    他知道祁星河这话绝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原本拿下《蟠桃仙》这样的差事,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但是如果不能如期织完,那么就将变成杀头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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