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焱这些年懂得最透彻的一个道理就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辰大公子、辰少了。或者说,辰大公子、辰少已经不属于他了。
    这些年他也试图反抗,但是迎来的不过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留下来的也只是满身伤痕。
    还好,他的身体虽然伤痕累累,但是内心却是渐渐趋于平静,心性愈发坚韧。
    与其无脑硬抗,不如暗自忍耐,寻求机会,这是古焱最真实的想法。当然,他也是如此做的。
    此刻,面朝地面,古焱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旋即消逝不见。
    然而,他的忍耐并没有让辰影二人就此离去。
    “前些年你还像个男人,现在的你懦弱的连男人都算不得。”辰影逼近一步,冷冷的说道。
    闻言,古焱牙关紧咬,双目瞬间充血,屈辱感瞬间弥漫全身,狂躁的战意在胸膛翻滚,双拳紧紧握起,指甲深陷掌心,血液汩汩而出,但是……他却仍未暴起出手。
    即便是仅有一丝清明,他也竭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不让自己失去理智。
    看着仍然不言语的古焱,辰影心情非但没有爽快的感觉,反而心有怒火发泄不出来,异常的难受。
    “影哥给你说话呢,你他妈的耳聋?”
    辰天第一时间发觉了辰影的不爽,冲着古焱骂道。
    然而,辰天丝毫没有注意到,古焱此刻处于随时都有暴走可能的状态。事实上,他也不屑于在意,在他眼中,古焱只不过是一个任其欺凌的废物罢了。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彻底勾起了隐藏在古焱内心深处的暴戾。古焱那仅有的一丝清明,也是在此刻彻底崩溃。
    每个人都有逆鳞,古焱的母亲便是他的逆鳞,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侮辱自己的母亲!
    谁都不能!
    猛然抬起头,古焱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双目血红,原本俊逸的面孔也是在此刻变得狰狞可怕。
    踏!
    陡然被一股森寒的杀意锁定,辰天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古焱那如同野兽般的双目,那种凌厉的气势,竟是让他不敢与之对抗。
    古焱虽说修为低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战斗意识不好,仿佛天生就是打架的命,反应力更是远超常人,此刻辰天流露出的霎那破绽,他岂会放过!
    如同猎豹般,古焱猛然自地上蹿起,径直扑向辰天,眨眼间便是出现其眼前,旋即右拳猛然递出,狠狠砸向其丹田之处。
    既然出手,定要一击毙命!
    这就是现在的古焱,极为狠辣!
    此刻的他已然顾不得其他,暴怒彻底侵蚀了他的理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即便是死,他也要换辰天一条命!
    他古焱的母亲不允许任何人骂!
    瞳孔骤然放大,望着近在咫尺大的拳头,辰天满脸骇然。
    如果丹田被毁,即便他侥幸不死,他这一生也是彻底完了,完全沦为废人。在这个武力为尊的世界里,一个废人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这种无形的恐惧瞬间弥漫全身,一时间竟是让他不知所措,全身僵硬不动。
    “嗖!”
    就在古焱即将击中辰天之际,耳边突然响起急促的破风声。
    “嘭!”
    古焱眉头一挑,意识到左侧袭来之人是辰影,但是他的速度太快,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一拳击中,身体如同离线的风筝般飞起。
    这就是辰影的实力,淬体四重!
    就在辰影击中他的刹那,强烈的疼痛感瞬时袭遍全身,不过,此刻的他,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狠戾来,并没有再像以往那般选择退让,反而更为疯狂起来,递出的右拳猛然加速。
    “嘭!”
    又一道撞击声紧随响起。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陡然响彻这片天地,其中的凄厉让人闻之胆寒,一股莫名的惧意无端自心底涌起。
    以伤换伤,这种拼劲瞬间震撼了辰影和辰天。
    虽然刚刚因为先挨了辰影的一拳,导致古焱未能击中辰天的丹田,对其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势,但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和一击必杀的气势瞬间吓住了辰影二人。
    与辰天不同,古焱承受着更大的痛楚却是未曾喊叫一声,重重的砸在地上却又试图顽强地站起。
    “嘭!”
    刚刚站起,古焱又是双腿一软,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
    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有着豆大的汗珠溢出,死死地盯着负手而立的辰影,古焱牙关紧咬,再次右手撑地,左手支着左腿,缓缓站起。
    整整一分钟!
    古焱用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终于强自站起。
    而这整整一分钟的时间,辰影和辰天二人竟是没有一人敢冒然上前攻击。
    此时此刻,辰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着一般,感觉浑身很不舒服,甚至心中发寒。
    这还是方才那个懦弱畏惧的叶云?
    当再次看到古焱那种可怕的眼神时,他不由得身体一震,心中更是有些后悔起来,甚至在那一瞬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这种眼神,他只有在那些身上背负无数人命的凶徒眼中看到过。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古焱双眸之中?
    辰影只感觉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离古焱远远的!
    不过,他仍然强自镇定。
    “呸!”
    辰影在地上吐了一口痰,本打算说两句狠话,不过当他看到古焱那噬人的眼神时,张了张嘴,最后选择冷哼一声,急忙转身离去。
    辰天见辰影离去,更是不敢呆在这里,尤其是被古焱那可怕的眼神扫了一眼后,顾不得腹部的疼痛,快步离去,模样狼狈。
    冷冷的看着二人离去之后,古焱再也忍不住身上的疼痛,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然后昏迷了过去。
    ……
    等到古焱再次醒转之际,已是黄昏。
    他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这一点他并不感觉奇怪,自己本就是一个无人关心的人,父亲这些年一直借酒浇愁,醉的时候比醒的时候还要长,更是顾不得自己。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古焱经过一下午的昏迷,倒是感觉身体好了些许,毕竟突破至淬体三重,他的身体素质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此时的身体虽然仍疼痛难忍,但是却已经能够勉强行走。
    就这样,古焱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朝着自己和父亲的小院落走去。
    夕阳之下,他那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整个山坡之上寂静无声,仿佛没有一个活物……
    大约半个时辰,一座破落的庭院浮现眼帘。
    门前有着两棵枯木立于两边,木门破破烂烂,甚至连门锁都锈的不能再用,显然是年代久远。
    这就是他的家。
    当初,他们一家人是多么的幸福。
    可是现在……
    古焱脸上的痛苦和落寞一闪即逝,强自咬了咬牙,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向着家门走去。
    “嘎吱。”
    推开院门,古焱没想到父亲今日竟然没有醉酒,而是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
    看到古焱回来,辰问天正准备询问什么,不过,当他看到古焱身上的脚印,顿时脸色一变,责骂道:“又打架了?”
    古焱正准备解释什么,辰问天便打断道:“不是给你说过不要招惹别人吗?你怎么这般不懂事?还嫌咱们的麻烦不够多吗?”
    对于辰问天这一连串的质问,古焱突然感觉自己很委屈。然而,当看着父亲那苍老了许多的脸颊时,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揪住。
    鼻子一酸,古焱的视线模糊起来。
    辰问天本来准备继续责骂,但是当他看到自己儿子突然湿润的眼眶时,到口的话迟迟说不出来,心中尘封的情感也是打开了一条缝,莫名的心痛。
    他已经多久没有心痛的感觉了?
    他不记得了。
    看着古焱那稚嫩中透着坚毅的脸庞,他竟然有些不认识了。
    这是他的儿子,他辰问天的儿子,什么时候,自己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什么时候,他的儿子可以任人欺负了?
    此刻,古焱的脑海突然浮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母亲,那个永远痛爱自己的妈妈。
    小的时候,是她一直牵着自己到处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她在自己犯了错之后挺身而出制止父亲的责骂,然后耐着性子谆谆教导自己;是她在自己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给自己讲故事,直到自己沉沉睡去她才放心去睡……
    “妈妈,你去哪了?你的战儿想你了……”
    转身狂奔而出,古焱再也忍不住,泪水狂涌而出。
    这一刻,仿佛一切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
    望着古焱夺门而出的背影,辰问天鼻子一酸,仰头望向寂寥的夜空,强忍着眼中泪水。
    这一切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吗?
    是自己的无能让孩子受尽了委屈,而自己竟然还出言责骂!
    自己的孩子是用来呵护疼爱的,可不是自己用来出气的!
    “唉……”
    “雪儿,你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这一刻,一个父亲和一个儿子同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对于他们一生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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