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马场坐落与群山环抱中,占地近百亩,草色青翠,马匹肥壮。秋日,正是马匹最为肥壮之时,陈国历来注重武艺,是故每年立秋,皇家便要举办一场马术赛事,以观京中后备这一年可有荒废武艺。
    睿王着一身赭色蟒袍坐与皇帝下首,望着场下一众青年,嘴角虽勾着一抹笑,神色却透出一股难言的桀骜。
    皇后李尚雨坐在皇帝身侧,发髻高耸,妆容明艳,凤簪下,步摇流苏随风轻摇,一身蜀绣花襦裙,配着璎珞腰链,贵气逼人。德妃一身鹅黄绣花襦裙,发髻轻挽,只戴了支花簪,配以三支玉钗,在皇后身侧被她得有些寡淡,却显出一种难言的温婉。
    秋风飒飒,草色露出枯萎前的深绿,十数匹骏马在场上飞驰,草屑纷飞,难辨先后,睿王单手支在面前案上,冲帝王笑言,“皇兄,您看这些小子,谁更有望得胜?”
    “呵呵。”皇帝拈起案上杯盏轻抿一口,“不好说,李尚书,你看呢?”
    “陛下您都看不出来,更何况微臣?”须发皆白的尚书捋着胡须笑容开怀,“不过,有个名次倒是可以定下的。”
    皇帝来了兴致,俯身向他询问“哦?是何名次?”
    “回陛下,微臣小女亦在此次马术赛事中,小姑娘家家的,哪能同这些京中才俊相比!可不得落个末等么?”
    “敢问李尚书,令爱,可是李香云李小姐?”唐绣瑾掩唇轻笑。
    “哦,对了!小女同敏仪郡主交好,可惜了,小姑娘家家的,不在家学女红也便罢了,还跑来舞刀弄棍的,您说这是女娃儿该做的事儿吗!”
    君王抚掌而笑,“李尚书千金是巾帼不让须眉,绣瑾是大家闺秀,两者交好,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陛下说的是。封卓封先生退隐江湖多年,却愿收绣锦为徒,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可见敏仪郡主必然有过人之处,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香云同其交好,是香云之幸。”
    唐绣锦连忙起身行礼,“娘娘言重了,小女如何当得起如此谬赞?”
    “诶,当得起当得起,绣锦敏仪郡主精通药理,博闻强识,声名在外,如何当不起皇后这声赞了?”
    “臣女……”
    “哟,快结束了,陛下看着如何?”唐绣瑾还欲说什么,却被李尚书打断,她抬眼去看,老人家脸上一片笑意盎然,心下微动,缓缓回位,再不出声。
    皇帝点头轻笑,“甚好甚好。”身侧德妃将后厨呈上的糕点摆放齐整,顺势将杯盏斟满,皇后瞥她一眼,立刻将视线放回马场,仪态端庄,笑容得体。
    杨菱珊的席位排在唐绣瑾之后,她今日着一身水蓝罗裙,衣衫上以同色丝线绣有兰草,长发绾成髻,珠钗玉环点缀其间,端的是素净华美,她如此妆扮,只为在今日席上惹人注目,却生生无法于席上插进半句话!
    唐!绣!瑾!她暗自咬牙,这女人怎的就这般阴魂不散,哪哪儿都绕不开她,实在是可恨!绿蝶回禀,她上回在府中大动肝火,不过好在绿蝶心智过坚,尚未暴露,她仍旧能够将唐绣瑾一言一行握于掌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容舒坐在杨菱珊身侧,一身水红罗裙,发上以嵌有红玉、珊瑚的金饰作为装饰,腕上一对羊脂玉镯,更衬得肤色白皙,妆容明媚,只可惜,这般娇媚的面上,做着咬牙恼怒的神情,案上糕点被她手中玉箸戳得不成样子。
    “李尚书,你这千金不简单呐!你看看,就落于明昕身后三位!”皇帝乐呵呵地调侃,“这般女儿,夫婿可得仔细着挑哇!”
    李尚书苦笑一声摆摆手,“陛下您就别取笑微臣了,谁敢娶这疯丫头哇?”
    “哎呀,香云姑娘模样生的好,不比绣瑾差,何愁嫁不出去?”舒容娇笑一声,望向高位帝王。
    唐锈瑾手上一顿,将瓷杯搁置案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杨菱珊心头暗笑,却被她低头掩饰了过去。
    “正是此理,况且尚雨是朕的皇后,朕自然不能亏待你李家,令爱若是瞧得上谁家儿郎,只管报与朕,朕给他们赐婚!”
    李尚书面上一惊,急忙起身行礼,“多谢陛下!”唐绣瑾暗自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替自己斟了杯清茶,搁于掌中细细啜饮。
    睿王靠在椅上,久久未发一言,无人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回位,笑呵呵地接着将视线投向马场。十数匹骏马马蹄飞扬,草屑四溅。
    忽而有人胯下马匹嘶鸣一声,从李香云身侧堪堪擦过,她一惊,反应却是极快,刻不容缓间将身子紧贴在马背之上,马蹄未停,速度不减,飞起一脚将那人踹下马背,自己则直起身子勒紧缰绳,将将避过,只这一会工夫,便有四人越过她出向前飞驰,她扁扁嘴,猛一夹马腹,催马飞驰,一路狂奔,可惜最终仍旧未入前三,只位列第四。
    皇后在那一幕发生时猛地捂住了嘴,满面惊骇,李尚书与唐绣瑾更是直直立了起来,暗恨自己此刻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见李香云险险避过,尚书立即向皇帝跪下,胡须颤动,面上留有尚未褪去的惊怒,“陛下!您看这!次子怎得如此歹毒?香云一介女儿,若是被撞下马来,只怕是……”
    唐锈瑾跪在李尚书身后,不置一词。今日马场之上,皆是重臣子弟,香云这般将对方踹下马背,只怕将其伤得极重,她一介女流,实在不适合做什么求情之事。好在此般情形下,自有更位高权重之人发声,只可惜她纵然再想替李香云出头,也不得不憋在心头,沉默以对。
    皇后已起身走至堂下,与李尚书并排下跪,“请陛下为香云做主。”
    容舒同样显出一脸焦急,说出的话却于李香云不利,“哎呀,从这么高的马背上摔下来,定是伤得极重,这……”
    皇帝面色铁青,却未置一词,直待传令兵士入帐回禀,得知那人双腿折断昏迷不醒后,脸色更是难看,“李尚书,你同他父亲同朝为官,香云既然没事,他也身受重伤,便算作是受罚了吧,你看如何?”
    “这……微臣,谨遵陛下圣谕。”李尚书眉峰蹙紧,俯身叩首,皇后虽不甘心,却也只得一同行礼,“臣妾,谨遵陛下圣谕。”
    “都起来吧,好好一场赛马却弄成这样子,实在是扫兴。罢罢罢被,起驾回宫!”
    “陛下且慢。”唐绣瑾却在此时出声。
    皇帝看着她,眉峰蹙紧,“郡主还有何事?”
    “此番之事实是那卑劣之人之过,却惹得陛下如此扫兴,实在不该。此时回宫,陛下定然心情不悦,不如先在外走走,散散心,您看可好?”
    皇帝沉思片刻,微微点头,“也好,你有何提议?”
    “以陛下之尊,寻常之地不宜踏足。臣女听说,睿王府上,有产自西兰国的迷蓝花,据传,此花盛放时盛若云霞,色做深蓝,香气馥郁雅致,加之位于睿王府内,正适宜陛下赏玩。”唐修瑾低着头,旁人看不清她面上神情。
    杨菱珊心头一跳,此时此地,请皇帝游睿王府!唐绣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猜不出来,但总不会是什么于他们有利的好事。杨菱珊匆匆向睿王递了个颜色,示意他赶紧阻止,自己则悄悄退出王帐,匆匆赶往瑞王府,提前布置,谨防纰漏。
    睿王缓缓起身,未看杨菱珊一眼,更未对她暗中动作做何反应,只朝皇帝行礼而笑,“皇兄愿意驾临鄙府,臣弟自是不胜荣幸,只是这迷蓝花需待傍晚方能盛开,只怕皇兄要失望了。”
    “无妨无妨,便是待到傍晚又如何?朕等得。”
    睿王面露难色,拱手一礼,“皇兄身份贵重,若是傍晚回宫,臣弟忧心陛下安危,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朕带了这许多侍卫,皇弟莫非还不放心?”
    “这……”
    睿王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挥手打断,“皇弟莫再推辞,不过几盆花,便这般不愿示人?还是说……”皇帝看着他,眸光锐利,“皇弟府上,有何不可见人之物?”
    睿王立即跪下拱手,急声道:,“皇兄莫要误会,实在陛下安危于陈国太过重要,臣弟……”
    皇帝盯了他半晌,这才俯身扶起睿王,放软了眉目,“朕知道,皇弟只是为朕着想,这事朕自有分寸,皇弟不必挂怀。”
    睿王顺着皇帝搀扶的力量站起身,垂目行礼,“臣弟明白,这便派人,通知府上设宴准备。”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陛下,臣妾身体略有不适,可否先行回宫?”
    “皇后可是方才受惊了?是否需要请太医前来看看?”
    李尚雨轻柔一笑,面色惨白,“并无大碍,不必劳烦太医,只是方才太过惊险,回宫歇息片刻便好。”
    皇帝握着她的手满脸关切,“那皇后这边回去吧。来人!传凤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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