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鱼怪从水下缓缓升起,将整个岛的回退通道一点一点的遮住,漆黑的口腔里满是触手一般的鳃毛,腮毛上还隐约能看到一些腐朽的尸体和白骨。
    陈放第一个回过神来,急切的向后一看。
    果不其然,他们后方的前进通道也已经被这巨型鱼怪的下颚给遮蔽住了,并且这鱼的上下额已经在开始逐渐闭合了,大厅顶部的发光生物开始一点一点的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这条大嘴一张,足以把整个小岛给吞下的鱼怪,慢慢的开始抖动它每个都有磨盘大小的利齿,它的牙齿产生的好像电锯开动般的声音,让小岛上的人们无一不感觉到脑后发凉,全身战栗。
    仅仅是一张嘴,它的上下颚就足以顶到这个有二十几米高的大厅顶部,这个岛是小了一点,不过也有方圆五百个平方,看样子这样的体积,仍然不过是这鱼怪一口的事,岛上的众人连给它塞个牙缝的可能都没有。
    面对此等巨兽,就算是众人当中境界最高,实力最强的十四号高宇,他能做的也只有目瞪口呆,升不起一丝想要反抗的心思,人们就像是在等待着阎王的宣判,在如此力量面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哈哈哈哈,什么出口,什么捷径,什么湖底,都特么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我们是被送来喂鱼的,我们是来送死的,哈哈哈哈,邪魔覆灭?哪里来的邪魔,还伸张正义,为国为民?都喂鱼吧,都喂鱼吧。”
    十六号老大爷如若疯癫,他的心灵奔溃了,他在这湖水里经历了坦然赴死,结果没死了,升起了再活一世的想法,好不容易瞒天过海,占据了初中生的身体,结果这些人全是人精见死不救,让他迟迟恢复不了伤势,后来又赌输了,得给人去探路去。
    再到现在,他连往回跑的退路也被鱼怪张口给挡住了,眼看就要成为鱼怪的点心,他的借尸还魂有什么用,他的阴谋算计有什么用,他巧取豪夺了这初中生拥有元素系特质的身体有什么用,不过是再屈辱的多活了一个钟头罢了,他被细长小鱼群撕咬分食过,现在就要被大鱼怪一口生吞了。
    从新生,到燃起希望,再到希望破灭,最后到绝望,然后疯掉,曾经的九号老大爷,现在的十六号老大爷用了一个小时整。
    “我们,我们想方设法,千方百计的要点燃这盏灯,期待出现的异象,竟然是一条大如轮船的巨鱼将我们连人带岛的一起吃掉。”
    “费劲心思,穷思极想,到头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我现在明白为何这个岛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这间草屋,这个桌子,这盏灯会这样显而易见的摆在这里了,哈哈哈哈,布置这里的人分明就是想让我们经历绝望,让我们亲手断绝自己的生路,然后走向身体和心灵的共同毁灭,葬身鱼腹,哈哈哈,死不瞑目啊!”
    孙介人捂着自己的脸开始哀嚎和恸哭,他本来是一条硬汉,他还有许多壮志雄心没有达成,结果就要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这怎能不让他悲痛,让他唏嘘。
    在鱼怪闭合的口腔里,在光亮逐步消失的小岛上,疯了的老大爷,悲嚎的孙介人,他们表现的太过激烈,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不善于将自己这种情绪表现出来的人。
    比如一旁如若颓废的,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唐九。
    比如满脸悲伤,无比后悔的高宇。
    比如一身瑟缩,双眼无光的苗翠。
    比如带着兴奋,容貌扭曲的楚花。
    比如释然与解脱并存的零号。
    比如踌躇满志,还在犹豫带要不要在变成鱼粪之前,现行报仇雪恨的十九号帽衫男。
    应该是队伍里最怕死,最胆小,最该大呼小叫的钱布多,在这一刻,他好像变得和之前人生里的他不一样了。
    钱布多先是看了看巨型鱼怪的大嘴,然后看了看鱼怪的钢牙,之后看了看鱼怪口腔里的腮毛,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全身,然后他笑了,他笑的很开心。
    “吼吼吼吼,看这鱼怪的牙口,我应该会死的一点痛觉都没有,人生么,总有一死,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死有如重于泰山或轻若鸿毛的屁话,死就是死了,哪来什么鸿毛泰山的,人死了的区别就是时间的早和晚,死相的难看不难看。”
    “我们现在有十个人,我不是年龄最小的,一会儿大家也会是同一个下场,咱们的死相应该也是一样,都是变成鱼粪,也就谈不上谁好看谁不好看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什么好哀怨的了。”
    “老头子相信那个算命的半仙,把我送过来避祸,寻找生机,结果那祸还是没避了,那个太阳还是没见着,不遗憾啊不遗憾,我这一辈子虽然短,但也值了,和诸位共同赴死这还是挺浪漫的么。”
    钱布多感慨完了,索性坐下等待着死亡,看着眼前的众生相,他还挺欣赏的摇着头晃着脑,咂了咂嘴,就像品味着一道佳肴。
    “陈先生不怕死么?为何我在你的身上见不到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存在呢?”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唐九靠近陈放问道。
    陈放右手握着那盏绿色火苗摇曳不定的油灯,抬着头,目视着鱼怪的巨口闭合,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坏笑。
    “我当然怕死,而且我应该是这十个人当中最惜命的那个,可是,我们明明不需要死啊,所以我干嘛要负面,我可一直都是阳光男孩啊,你看,现在就算是没有了发光植物,我不还是人群当中最明亮的那个。”
    唐九看着处于黑暗之中,在绿色光芒的照耀下,仰头望天,嘴角带笑的陈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了。
    ……
    大鱼闭口,岛入腹中。
    噗通一声,吞完小岛的大鱼应该已经沉入水中,小岛就像是被人不加咀嚼的果冻,咕咚一下,顺着大鱼的肠胃,滑入了它的胃里。
    死了么?被胃酸融化了么?被消化酶分解了么?变成鱼粪了么?
    这些好像都没有。
    钱布多挠了挠头,觉得这沙石地面硌屁股,于是站了起来。
    孙介人觉得像他这样身负盔甲的壮汉,不停的哭喊有悖形象,然后擦干眼泪。
    高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还是热的,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楚花的肚子宣告罢工的叫了叫,让他意识到,知道饿,应该自己没有变成鬼。
    苗翠被楚花肚皮发出的叫声所吸引,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的跟着附和起来,死不死的,和饿肚子比起来真的就一点都不重要了。
    十九号松开了自己袖子下握着粗大物件的双手,意识到现在的时机还是不好,或许陈仇真的能找到出路,等到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动手也不迟。
    零号冰山一样的面容露出了牡丹开花一般笑靥,她知道自己没有死,二号的选择再一次的正确了,只要还活着,那就是极好的。
    零号转头看着陈放的侧脸,咬了咬嘴唇,把手伸向陈放,然后拉住了他的左手。
    曾经的九号,现在的十六号老大爷已经疯掉了,他还在喋喋不休,满嘴胡话的自怨自艾,没有去注意他的左眼,那个藏有小人的左眼,在黑暗之中,划过一闪而逝的青光,那个小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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