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了吧?”这边的景色好像有些和来时不同, 苏白不太确定地说了句。
    “没有吧!”苏北来时就没用心去记,他一直在大哥大姐的羽翼下长大,做决定的都是别人, 养成了他万事不操心的性格。
    苏东想了想:“是错了, 咱们回头。”
    苏兰一个激灵醒来,本也没睡死, 只是无聊的有些犯困。
    睁开有些迷糊的双眼抬头四望,还好还好, 没偏太多,只是进了一个岔道了。
    苏东已经让他们回头了, 她也就懒得吱声了,
    一个偏头, 看到了河边有一个人工用石头垒出来的带着台阶的平台上, 七八穿着朴素的妇女在洗衣洗菜。
    他们今天出发的早,到了这儿才到正午,正是人家准备吃中饭的时间,这里是她一直特意避开的小寨子。
    这些妇女旁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怀里还抱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竹排上的几人眼神和这个站在一堆妇女中间,显得有些突兀的男人对上,
    苏白、苏秋看着他怎么那么像自己二叔苏大牛!
    苏北和他爹失散六七年, 对他的脸印象已经模糊了, 只恍惚觉得这人面熟,呆愣着还在想这人是谁。
    苏东有些看出来了, 可一时不敢确认是不是!
    苏兰眼神好, 一眼就看出他是自己爹, 犹豫着要不要喊他, 毕竟爹看起来很幸福,旁边一个小妇人满脸幸福的边洗着碗筷边笑着和他说话。
    “二叔!是二叔吗?”苏秋激动地喊起来,失散的时候他已经成人,自然是记得二叔的长相,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叔衰老了点,但是眼神轮廓没变。
    同样苏大牛也认出了苏秋,连下了几级台阶想努力辨别:“是小秋、小白吗?”
    “是,我们是!”苏秋高声答道,兴奋地拍着苏东:“快,快划过去,是你爹啊,是你爹!”
    河边洗衣洗菜的女人都停了下了手里的活计,八卦的眼神来回看着几人。
    玉燕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接过苏大牛怀里的苏宝儿紧紧搂在怀里,似乎这样会让她有底气和大牛的亲人见面。
    正在洗菜玉林娘见他们双方都认识,然后想到这个大牛当初可是因为发洪水才和家人失散的:“大牛啊,快让你侄子他们上来啊!”
    苏大牛满怀欣喜地问:“小东?小北?”除了苏白、苏秋,还有两个大高个男孩他面熟,像是自己的儿子。
    “是,我是,爹!?”苏北激动得想在竹排上跳几下,被苏兰一把按住了。
    “哎哎!快来。”
    几个人急忙划了过去,把竹排靠在了石头台阶旁,其他人收拾好了各自东西给他们让路。
    “二叔!”“二叔!”
    “爹!”“爹!”
    苏大牛高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连连应着:“哎哎!”一个一个拍着他们的肩膀:“好好!好样的!”
    苏兰女扮男装一直没说话,突然也叫了声爹,吓了苏大牛一跳:“你是小兰?”
    苏兰点点头,
    “你怎么这副打扮!”苏大牛有些嫌弃地说了句,不过心思他的心思并不在苏兰身上,一左一右搂着两个魁梧高大的儿子乐得眉开眼笑:“哎呀,真好,个子像我!”
    这几年玉燕一直没开怀,自己眼看着快四十,很多事情上开始力不从心了,心里难免着急。
    有时候对玉燕凶了点,她又哭哭啼啼的,自己还住在老丈人寨子上,也不能太过分。
    这会他真想得意的扬天长笑几声!老子是有儿子的!
    玉林娘草草在河水里涮了涮手里的野菜,然后抱着自家的木盆,开心地仿佛是她家来了亲戚似的,小跑着回去了寨子,大老远的喊道:“玉燕娘啊!”
    “啊!干啥?”玉燕娘从屋里出来。
    “快帮你家玉燕做点好菜吧,大牛儿子找来啦!”玉林娘是真的想通知她这个消息,可也存了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
    “啊?什么?”玉燕娘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家玉燕这些年只生了苏宝儿一个,哪来的儿子,恍然反应过来,是苏大牛前头老婆生的,脸色白了下,是不是他老婆也来了!
    顾不得锅上还在烧着菜,快步朝着河边走去。
    “爹,东西怎么办!”苏东问道,爹要自己去他家。这次来的人多,为了不浪费难得的劳力,苏兰就买多了些。
    见竹排上的五个大包,苏大牛发话:“都扛回去!”毕竟不是自己的族人,他可不放心东西放在河边。
    玉燕见苏大牛欢喜的样子,自己沉默不语满嘴苦涩,他儿子都这么大了,看样子生活得也不错,自己可是没生出儿子的,那是不是他的先头老婆还在世,那么自己算什么!
    玉燕抱累了,把苏宝儿放在了地上,牵着她手跟在苏大牛后面走。
    苏宝儿在后面不明白爹为什么这么高兴,懵懂地喊了几声爹,见他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眼里噙着泪瘪嘴对玉燕说:“娘!爹不理我!”
    “爹有事你别烦他!”玉燕神色黯然地回答着自己女儿,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正心乱如麻着。
    苏兰看了看走在她身旁的玉燕,玉燕也正好抬头看她,四目相对,苏兰友好的朝她笑了下,玉燕干巴巴的扯出一个笑,苏兰有些好笑,这个小娘年纪看样子只比自己大几岁,身材略微丰腴,看样子苏大牛把她养得不错。
    看了看苏宝儿的年纪,有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像苏大牛,既然他早就二婚了,那么自己娘也不算对不起他了吧!
    苏大牛路上问了他们几句过得好不好之类的,有心想问问张绣还在不在了,可周围有人不方便问,带着他们到了自己家堂屋:“来来来,快坐,还没吃饭吧!”
    他双手终于从两个儿子身上放下,招呼着后面的苏白和苏秋坐下后,眼神从苏兰脸上扫过又看向玉燕:“这是你们二婶。”
    苏白、苏秋老实地喊了声:“二婶!”
    玉燕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两人尴尬地答应了声:“哎!”
    苏大牛顿了顿:“小兰,小东、小北,这是你们娘,快喊人!”
    “这是我娘,不是你们娘!”苏宝儿凶凶的朝着三人喊道,见苏大牛瞪着自己,她害怕地抱紧玉燕的大腿!
    “宝儿!怎么说话的!”玉燕毫无力度地呵斥了下苏宝儿,见三人不喊她,脸上又羞又囧尴尬极了,双手下意识地搓着围裙,对苏大牛强笑了下:“呵,我去炒几个菜!”拉着苏宝儿出了屋子。
    出了门忽略掉聚集在她家门口三三两两围过来的一些人,寨里就是这个不好,一点隐私都没有,东家放个屁,西家马上就能知道了,她也懒得管。
    见自己老娘也在,强撑着对她娘说:“娘,你帮我带下宝儿!我要给他们做几个菜。”
    “这么多人你哪里忙得过来!我回去炒两个菜送过来!”玉燕娘见玉燕双目含泪,心疼又无奈地说着,然后牵过苏宝儿的手,叹着气回家去了。
    “嗯!”玉燕垂下眼声音低沉的答应了。
    苏大牛带着几人在桌子旁边坐下,见玉燕在外面还没进来,抓紧时间赶忙问道:“你们娘呢,还有小梅呢!”
    “爹,都好着哪!那天晚上多亏了大姐,我们一家人谁都没少!”苏北声调高昂,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爹没死,至于那个女人,他看到了,自己娘还在,那她最多算是个妾。
    苏大牛一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烦心,他已经能想象到玉燕要对自己撒泼的样子了。
    苏东头疼,自己娘可是二嫁了啊!虽然爹也娶妻了,可两人没合离啊!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大家都下意识的没有告诉苏大牛这事情,而苏大牛不知道是自信还是怎么,丝毫没有想过张绣会再嫁,已经在想着以后两个女人怎么相处这个问题了!
    “爹!早点吃完我们还要赶路回去呢!”苏兰在旁边冷静的提醒他们,叙旧归叙旧,她还是想早点回家的。
    苏澜记忆里的爸爸非常疼爱苏澜,对比之下苏大牛对女儿就像是后爹一样,在苏家村的时候女儿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加上大概是太久没见过面了,苏大牛和她的关系就是陌生人,导致她对爹亲近不起来。
    苏大牛不悦地皱着眉:“回什么回,晚上就在这儿睡了!”
    “你们要是不回那我一个人回去了。”苏大牛家就两间房子,里面卧室,外面这间会客的堂屋,哪有地方可以住,肯定要让他们去别家借住,她可不想和别人挤在一起睡,明明只要顺流而下一个时辰就能到家了。
    苏白苏秋虽然比苏兰大,但已经养成了听她的习惯了,见苏大牛发火赶紧打圆场:“二叔,吃完我们先回了,我们离得近,过两天在来看你啊!”
    “对了,你们把家安在哪儿?”
    “就下去不到一个时辰的地方!”
    “这么近?”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过,
    “是啊。”
    接着几个人说起了洪水那天以后的事,说到伤心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苏白、苏秋还是红了眼眶,苏东没什么好说的,苦尽甘来,洪水后他们没过过苦日子,相反好日子甜如蜜,这都要感谢自己的大姐!他感激地朝苏兰笑了下,苏兰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他手背。
    “来来,边吃边说!”苏大牛擦了擦眼泪,没想到大伯他们死得这么惨,唉!这么说来自己爹娘当初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宁愿死在自己家里。
    玉燕在外面做着饭,竖起耳朵听屋里的谈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也没听出什么出来,但他儿子说一家人都在这话她却听到了,听出苏大牛声音里都是欢快。
    可她一点也不高兴,甩着刀用力剁着案板上的咸鸭,这会有了不少野菜,还有春笋,她准备用鲜嫩的春笋烧个咸鸭汤,野鸡炖个蘑菇,在做个鱼汤,炒个野菜,蒸个杂粮饭和鸡蛋,等下娘在拿两个菜来就差不多了。
    他儿子第一次上门,自己怎么也得把这顿饭做好,让他们娘看看,自己和大牛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等玉燕送了菜上桌,苏大牛已经知道他们的情况了,两个儿子成家生子了,还种了那么多的地,还有高产的粮食、砖瓦房,让他心生向往。
    吃完饭苏大牛突然说了句:“今天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我的孙子!”
    “什么!”五人全都是震惊脸!
    “怎么,不欢迎?”苏大牛有些气恼起来,这几人都是自己亲儿女亲侄子啊!就这么对待他的!
    “不是不是!”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隐瞒了张绣已经二婚并且生子的事,这会听到他要去不由得暗暗叫苦,
    “爹,下回专门来接你吧,今天咱们的竹排也坐不下那么些人啊!”苏兰找着借口阻拦他,总得回去和娘、满有叔通个气吧。
    “对啊对啊!”几个人忙不迭地附和她的话,
    谁知道越是这样,苏大牛越是起疑心,这是儿女自己过了好日子了想把自己甩掉?他眼光看向屋角放的五个大包裹,这么多东西可不是几百个铜板就能买到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就今天!”眼睛睁圆怒道:“咋地!有出息了就不想给爹养老了?”
    “不是!”这回连苏北都不知道说什么,求救地看着苏兰。
    “要去就去吧!”
    “姐!”苏北有些急了,
    苏兰没理他:“那走吧。”去了墙角搬起一个大包,
    “我也要去!”做完饭也没上桌而是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玉燕见他们自己走不算,连自家男人都要走,这万一他不回来了怎么办?
    到时候这孤儿寡母的谁来养?自己可一定要跟着,
    她不害臊地抓紧苏大牛的手臂,一脸倔强的盯着苏大牛,眼睛里泪花闪闪。
    看着她毫不妥协的样子苏大牛心里一软:“去,都去,把宝儿也带上!”
    “嗯!”玉燕飞快地朝着自己娘家跑去,生怕晚了一步几人就偷偷地跑掉了。
    唉!算了,反正迟早都要见面的,一起就一起吧,几人突然就泄了气,自暴自弃地想着。
    “什么?”玉燕娘听说自己女儿就这么要跟着苏大牛走很是吃惊!他们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也不知道,就这么去了万一……
    “我让你哥跟你一起去!”她不放心道。
    “不用,大牛要是不向着我,我们一家去都没用!”玉燕抱着苏宝儿抬脚坚定地朝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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