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中,阮恬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公主。但只有阮恬知道,事实情况并非如此。
    现在已经二十六岁的她,回想起小时候,总是绕不过幼儿园的一件事。
    那天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珠子啪啪拍在窗户上,外面呼呼刮大风,把电线刮断了。音乐老师正在弹电子琴,教他们唱儿童。骤然一个瞬间,灯灭了,天黑了,美妙的音乐消失了。
    孩子们扯开嗓子尖叫,叫老师,叫妈妈,哭成一滩,有些吓得当场尿了。
    她那么害怕,还没经历过人生尚且不懂得大道理的小孩,竟然生出“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的猜测……
    对一个孩子来说,死亡是多么遥远而陌生的事情!但这一刻,死亡的恐惧真切切地印刻在她心上。
    她嘶吼着叫妈妈,哭,把自己抱成一团……
    后来,身边的孩子一个个被家长接走了。唯有她,瑟瑟地坐在座位上,哭得嗓子哑了。
    雨仍旧哗哗地下,外面的世界黑乎乎的,好像有怪兽在横冲直撞。老师陪在她身边,给她讲《卖火柴的小女孩》。但她还是怕,甚至忍不住猜测,她家爸妈是不是不要她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妈妈闵荷踩着高跟鞋,蹭蹭地来了。
    进教室,先对老师道歉,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闵荷的上衣裤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脸上描好的细致妆容,也有些晕开。
    小阮恬被抱在湿漉漉的怀中,感觉并不舒服,但因为是闵荷,因为是妈妈。本来已经哭得精疲力尽的她,又能哭出来。
    闵荷拍着她后背,一遍遍说“对不住,妈妈有事耽误了”。
    老师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阮恬妈妈,你有事赶不来,可以让阮恬爸爸来接孩子。今天真的把孩子吓坏了。回去一定要多观察,孩子可能惊着了,当心孩子发烧。”
    闵荷“嗯”了一声,把小阮恬抱得更紧。
    离开教室时,闵荷把折叠伞撑在小阮恬头上,自己大半个身体淋在雨中。
    上了车,闵荷把小毯子盖在阮恬身上,摸着她的脸问想吃什么好吃的。
    闵荷为了防止小阮恬蛀牙,严格控制小阮恬吃蛋糕糖果冰激凌一类的甜食。但孩子就好那口,所以那些食品,通常被用作奖励。
    但那时,甜食也填补不了阮恬的惶恐的内心。
    她问闵荷,“为什么爸爸不来接我?”
    闵荷说:“你爸爸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恬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处境,一定要记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要因为别人影响到自己的生活节奏。也不要因为别人做错事,而惩罚自己。”
    小阮恬不明白闵荷说什么。她只知道,镇静从容的闵荷,那一刻散发出光彩夺目的光辉。她想以后成为和闵荷一样优秀高雅的女性。
    后来,她稍微长大些,明白的事情更多了。
    她父亲阮尉,所谓的忙,并不是为了忙工作换取生计,而是周旋在一众年轻鲜嫩的美色中,向同性、向后辈彰显自己作为成功人士的魅力和魄力。
    而作为阮尉背后的女人,闵荷承担起母亲的慈爱,父亲的严厉。
    阮恬早早地就意识到这一点!
    在她第一篇习作中,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没有父亲,但不能没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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