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倒是温柔,静怡忙笑着将人扶起:“不用如此多礼,快些请进,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茶水,我让人准备了普洱,龙井,铁观音,你想喝哪一种?若是不喜欢茶叶,也有冰糖银耳,红糖姜枣,你想喝哪一种?”
    这位侧福晋姓王,汉军旗出身。生的十分貌美,不过和八福晋是两个类型,八福晋明艳爽利,王氏则是温柔小意,显然,八阿哥喜欢的是八福晋那一类型的。
    不过,王氏也并非是半点儿地位也没有的,至少那晋封侧福晋的圣旨,八阿哥若是不愿意,也不会有。
    第二个来的是十三府里的侧福晋,倒不是和十三福晋不对头的瓜尔佳氏,而是富察氏,今年刚生了个女儿。只有一女,自是要巴结着福晋的。
    静怡一个人忙不过来,之前本想请了武氏来帮忙,武氏却是不愿意,只说自己要忙,没办法,就请了耿氏。耿氏倒是能说会道,有她在就不会没话题聊。
    十多个人,分了两桌子。
    一天下来,静怡觉得自己都快要累死了,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累,说一句话得从脑子里过三遍,听一句话要在心里琢磨三遍,生怕自己误将讽刺当成夸奖听,她这心,是一整天都吊的高高的。
    “日后这些活计还是少来几次吧。”静怡趴在软榻上说道,葡萄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笑道:“侧福晋不也有说的来的人吗?日后只请了自己喜欢的人来说说话,或者是出门走走就是了。”
    静怡唔了一声,并不接话。
    也幸好,她举办宴会的机会,真没多少。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天气越发的冷。静怡就更是不爱出门了,整日里只抱着小阿哥在屋子里玩耍。
    “侧福晋,二阿哥落水了。”这日她正掰着小阿哥的嘴巴看那冒了一点尖尖儿的牙齿,葡萄忽然急慌慌的进来:“这会儿院子里正闹腾呢。”
    “在咱们府里落水了?”静怡吃惊,府里是有小池塘的,不过那年弘昀自己莫名其妙的在后院转了一圈之后,胤禛就让人在池塘边上打了栏杆,这样一来,不小心落水的机会就太小了。
    “栏杆断了,二阿哥本来正靠着栏杆和侍卫说话呢,没留神就掉下去了。”葡萄忙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跟着二阿哥的侍卫当即就跳下去了,可天寒地冻的,二阿哥身子又一向比较弱……”
    若是出了事儿,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胤禛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能养到十岁,要是……不对,历史上弘昀就没成年吧?
    静怡只盼着今年不是,忙将小阿哥给抱起来了:“福晋那边可知道了?”
    “福晋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那栏杆断裂的地方,也已经派人去看管了。”还有伺候二阿哥的太监侍卫,也全都被暂时看押起来了。
    胤禛很快就从衙门回来了,直奔前院二阿哥的屋子。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二阿哥已经烧起来了,整个人已经是昏迷不醒。
    福晋就站在院子里,见了胤禛,就面无表情的上前行礼:“该怎么查清楚,我就不插手了,王爷自己问吧,人我让人看着了,地方我也让人围起来了。”
    李氏则是在一边呜呜的哭,只说是有人要害弘昀。
    这事儿本来和静怡是没什么关系的,她是不用来凑热闹的。只是,葡萄是目击者,她那会儿正好从厨房回来,看见了整个事情,所以静怡不得不过来。
    至少,她得保住葡萄,不能让人去审讯葡萄。
    胤禛好一会儿才出门,脸色黑的就像锅底,阴沉的像是马上要下雨。静怡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了,李氏则是上前拽住他衣袖,泪珠子滚滚而下:“爷,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害了弘昀的凶手逍遥法外!这绝对不是意外,好好的栏杆,怎么会忽然断掉?府里每年都要修葺这些东西的,若是有问题,福晋为什么没让人换掉那些栏杆?”
    福晋皱眉,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就又闭上了。
    胤禛转头看静怡,像是不解她为什么会在这儿。静怡忙上前行礼:“爷,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的丫鬟刚好看见了,所以我带她来说说这整个事情的经过。”
    胤禛点点头,葡萄心惊胆战的上前磕头,尽量不带一点儿感情的说自己所看到的事情。
    弘昀身边也没带着太监,就带着个两个侍卫,他自己微微靠在栏杆上,那两个侍卫站在他对面一步远的地方。正好好的说话呢,那栏杆,忽然就断了。
    弘昀是瞬间就掉进去了,两个侍卫没来得及将人拽住。但也是飞快的跳进去救人了。
    听完,胤禛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又摆摆手。静怡知道这是让自己退下的意思,赶忙就带着葡萄走人了。
    胤禛子嗣不丰,当然,哪怕是子嗣多,也不可能任由儿子被谋害的。
    府里当即就禁严了,静怡虽然没再去看过弘昀,但葡萄被带过去两次问话。一次问的比一次详细,葡萄每次回来脸色都是惨白一片。
    从账房到采买,胤禛一个个查过去。
    静怡也不敢让人去打听,只一天天的等着。她只知道,弘昀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光光是因为落水那一下子,原本弘昀身子就差,就是没落水那一下,他那天也正好是受凉了不舒服。
    到了十二月,弘昀就再也没睁开过眼了。
    胤禛深受打击,跟着就病倒了。弘昀的丧事,还是福晋出面主持的,这几天,已经查明了不是福晋动的手。李氏也是跟着病倒,她可是在弘昀身上放了无数的心血。
    可以说,弘昀就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了。
    一下子病倒两个,福晋也忙不过来了,照顾胤禛的事儿,就落到了静怡头上。
    等看到人,静怡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很是心疼,半个月前还健健康康的人,现在竟是瘦了一大圈,脸色也难看的要命,竟是能和他患疫病的时候相比了。
    “爷,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这条命,是我辛辛苦苦照看才保住的?”静怡有些气急败坏,一边拿了布巾给胤禛擦脸,一边说道:“你就是不爱惜它,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胤禛伸手捏了捏她手心:“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静怡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一下就落在胤禛手背,不光是心疼胤禛,还有弘昀那孩子,虽说她和李氏不对头,可弘昀又聪明又懂事儿,见了面也一直是很有礼貌的问好。
    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忽然就没了,静怡每想起来也很是惋惜心痛。
    “爷,你还有大格格,还有三阿哥,还有小阿哥,他们都等着你庇佑呢,你若是倒下了,谁来保护他们?”静怡赶紧将眼泪擦掉,端了药碗来喂药:“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行,要早日好起来,弘昀的仇也还等着你去报呢。”
    胤禛抿抿唇,垂下眼帘,对于静怡喂过来的药倒是没反对,喝了一勺子之后,就很痛快的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第 59 章
    胤禛躺了十来天才算是好转, 在这期间, 弘昀的事儿也没停止调查。静怡知道的, 也都是一些明面上的消息。比如,福晋确实是无辜的, 那栏杆, 一直都是好好的,一直到出事儿的时候。
    跟弘昀说话的那两个侍卫,其中有一个, 才是凶手。在弘昀靠往栏杆之前,那侍卫曾亲手擦拭了那栏杆。
    事后, 那侍卫服毒自尽。那侍卫的家人,也全都死了, 一个没留。
    再往深处, 那就是外面的事情了,不该静怡打听的,静怡也不敢去打听。反正,动手的人不外乎是那么几个,要么就是因为夺嫡, 要么就是因为白莲教。朱三太子党已经被抓完了, 估计是没能力动这个手的。外患内忧, 总有一个能对的上。
    因着弘昀过世,一直到过完年,整个王府连点儿热闹的气息都没有。静怡自然也是没能带着小阿哥进宫给德妃请安的,大约是为了安慰李氏, 福晋是带着李氏和大格格以及三阿哥进宫的。
    到了三月,去年被推迟的选秀,总算是来了。府里的气氛,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但不管府里的女人们是怎么想的,都没办法阻止康熙想要补偿安慰胤禛的心思,赐原湖广总督年遐龄的嫡女为胤禛侧福晋,同时外放年氏嫡亲兄长年羹尧为四川巡抚。
    年遐龄虽然已经致仕,但康熙加恩,令他原官休致,就是保留官职俸禄等,只不再办差,并回京养老。且康熙惦记老臣,也会时不时的召年遐龄入宫。年家地位,几乎可超出福晋了。
    毕竟,福晋阿玛已经过世,兄长弟弟都没什么大出息。只一个老太太,虽说是宗室出身,却也年纪老迈。且女人再怎么尊贵,都比不上有当家男人被看重的。
    圣旨一到府里,武氏等人就有些慌了,请安的时候就忍不住找福晋打听这位年氏。
    “我在额娘那里倒是见过一两次,是个漂亮的。”福晋笑着说道,反正出身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个侧福晋,永远是比不过她的,何必着急?
    “性子很是温和,能诗善词,很是讨人喜欢。”顿了顿,福晋又补充道,武氏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这王府里,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是文采最好的一个。若是再来一个,可能比自己更好的,那她岂不是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宋氏浑不在意,反正她也不能生了。李氏还没从丧子之痛里面走出来,且就算年氏不通文采,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压得过年氏,一个快三十的老妇人,一个十四五的年轻小姑娘,她自己都会忍不住去看那小姑娘的,谁耐烦看上了年纪的大妈?
    静怡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也只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就揭过去了。
    可耿氏,也是有些心惊胆战。她比武氏更害怕,因为有武氏这个前车之鉴在,她生怕自己成了第二个武氏——吃穿不愁,要说多受宠,那是没有的,十来年过去,连个孩子也没有,这日子过的,也着实让人惊慌。
    可不管她们是怎么想,年氏该进府还是要进府的。
    李氏是生育有功,静怡也是生育有功,她们两个当年都是以庶福晋的名头进府的,所以,也只有一抬粉色的小轿子,带个小包裹,带个小丫鬟,天黑之前进门就算成了。
    年氏不一样,她是皇上亲封的侧福晋,是有个正正经经的成亲的仪式的。日子低定在五月中,那会儿天气还不是很热。
    当然,和福晋那会儿是不能比的,可和静怡她们相比,却是复杂了些。
    年氏带了六十四台嫁妆,带了个嬷嬷,带了两个丫鬟进府。胤禛一众兄弟也给面子的亲自来喝喜酒,李氏等人则是在后院吃酒席。
    “看看,这可是比咱们那会儿要高调的多了,这嫁妆,听说是箱子都盖不住了。”李氏侧头对静怡说道,这种场合,福晋是不会来的,所以上首也就静怡和李氏在。
    “该是夸大了,年大人清廉为民,自是个懂规矩的,哪儿会连箱子都盖不住。”静怡笑着说道,谁都不是傻子,你想多给,那多私房里面多塞点儿银两就是了,大咧咧的将箱子塞的爆满,那才是打脸呢。
    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我们家不是出不起这嫁妆,而是不想惹人眼红,也不想压过某个人。
    这不是上赶着找打的吗?
    不过一个侧福晋,哪儿那么大的脸,你是看不起谁呢?
    李氏叹口气,放下筷子,愣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老了,日后只守着我那弘时过就是了,倒是你,还年轻,这年侧福晋,怕是会和你过不去。”
    “都是侧福晋,听说年姑娘又向来懂礼,哪儿来的过不去?”静怡半点儿不接这话茬,只有些为福晋头疼,三个侧福晋呢,福晋若是有个阿哥还好,谁都越不过她去。
    可福晋没阿哥,这底气,就多少有些不太足了。她在这府里能不能挺直了腰板,就得看胤禛的态度了。
    李氏不是个消停的,年氏若是受宠……那不正好吗?自己就可以隐藏起来了,正好能安心的抚养小阿哥。
    “我吃不下了,先走一步。”李氏大约是有些生气,搁了筷子走人。武氏看静怡,撇了撇嘴:“你倒是好耐心,我也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你走不走?”
    静怡忙起身:“自是要走的,小阿哥一个人在院子里,我也不放心,耿妹妹,你呢?”
    宋氏之前就说自己吃素,不过来了,这会儿也就只剩下她们三个了。耿氏听问,也忙跟着起身:“我和你们一起走吧,都这会儿了,早些回去安置了,明儿还得早起去请安呢。”
    于是,众人各自散开。
    第二天早上去请安,静怡才见了这位年姑娘的真容。那长相,只能说是真好看,好看到静怡都有些词穷,有点儿没想起来应该如何去描述,后来脑袋里才蹦出来一堆眼如秋水肤如凝脂之类的话。
    只身材略有些瘦弱,看着如弱柳扶风。
    说话声音也是好听,温温柔柔,面上带着三分笑,给福晋行了礼,就该是给李氏和静怡行礼了。李氏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给了镯子当见面礼。
    静怡倒是笑着虚扶了一下,给了价值和李氏那镯子差不多的簪子当见面礼。年氏送给静怡的,是个小荷包,针线倒是和静怡差不多了。
    “我做的不好,姐姐别嫌弃。”年氏还客气的笑道,静怡都有些无语了,她是从小练的,也是想着要练个手艺,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保不准就有用得上的时候,毕竟,技多不压身好,学一门手艺对自己没坏处。
    她的针线,在王府里也算是头一份儿了。没想到,年氏看着娇娇弱弱,竟也有一手好针线活儿,竟是和她不相上下。
    不过,幸好是各有特色,她是擅长布局,用色也比较大胆,年氏这个,瞧着倒是更求精致。
    “哪里,我瞧着比我做的都好了。”静怡笑着说道,年氏面色微微一红,抿唇笑:“姐姐抬举我了,日后得空了,我找姐姐讨教针线活儿,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尽管去,有人能陪我聊天我还是很高兴的。”静怡也笑着点头,然后就看武氏和耿氏上前来行礼。耿氏还好,之前栽过跟头,性子收敛了不少,面上不显什么。武氏则是有些郁郁,行了礼也不想说话,只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行了,既然都见过了,那就先回去吧,年妹妹初来乍到,想必是有不少东西要收拾的,且回去安置吧。钮祜禄妹妹且留一下。”
    静怡眨眨眼,没起身,等众人都走了才笑着问道:“福晋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只是想问小阿哥两句,那牙长好了?”福晋笑着问道,静怡点头:“长好了,这段时间正学说话呢,明儿来请安,奴婢将他带过来给福晋看看。”
    福晋笑着点头:“好,我这儿有些小儿用的玩具,你带回去给小阿哥。”
    静怡忙行礼道谢,亲自拿了福晋递过来的包裹,等回去拆开一看,就忍不住叹气,那玩具明显是有些年头了,但还是很新。想必是当年给弘晖准备的,弘晖没玩儿的就留下来了。
    至于玩儿过的,福晋定是舍不得给别人的。
    “你嫡额娘倒是一番慈心。”静怡摸着小阿哥的脑袋说道,小阿哥现在还没名字,胤禛前两天还说打算给小阿哥取个小名儿,也不知道这会儿取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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