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色暗下来,已然是夜晚时分,寂静的夜空之下虫鸣之声四起,潮水拍打着海岸,海风的咸腥味充斥着这片区域,动静之间,显得一切都很和谐。
    临近海边的一处青山之上,有着百余座新修的坟茔,而在其中一座明显要小巧一些的坟茔前却站立着一位青衣男子,长风吹过,衣袍与发丝随风而动,凭空多出了些苍凉之感。
    那青衣男子正是杨昊,此时他手中倒提着一个葫芦,猛然灌了一口之后,靠着没有墓碑的坟坐了下去,看向了前方那些新坟,看向了更下方的山林,微微一叹。
    “是我错了。”杨昊缓缓说道,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这句话,他已经在这里重复了许多遍。
    “若不是我留下稻草人,你们应该也不会受此劫难……”杨昊的眉眼间出现了些许痛苦之色,如他所说,若当初他杀了那胖修士之后直接离去,不去理会村中之人,不留下稻草人“保护他们”,这些村民此时应该都还活着,不会尽数被埋葬在此地。
    “我会为你……为全村人报仇的。”杨昊靠着那坟茔,似乎想听到一个回答,想得到这些已故村民的谅解,但是明显不可能了,在来到这里之时杨昊就已经查看过了,此地一点魂魄残留都没有,估计他们的魂魄都已经被天枫谷的修士收去,炼成了厉鬼为他们所用。
    “天枫谷……当真够狠啊。”杨昊低垂着头,虽然面上似乎并无太多感情波动,但是其心中的怒火已然难以遏制,若非明白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倾覆整个天枫谷,恐怕他此时已经在去征伐天枫谷的路上了。
    “杨统领……”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杨昊身后响起,有些欲言又止地叫了杨昊一声。
    那是许成,目前峡谷中的灵台境修士中修为最强的一个,虽然相貌有些猥琐,但是此人倒也不俗,还是较为被大统领看中的一个修士,而他在这个时候冒险离开安全的峡谷来到这里,寻到了杨昊,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杨昊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开口道。
    “您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大统领担心您的安危,特意命属下前来叫您回去……还让属下转达您莫要太过悲痛,等到我等攻打天枫谷的那一日,他们自会付出应有的代价。”许成站在杨昊身后,带着一丝恭敬道。
    “是么?”杨昊仍旧坐在那坟茔边,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杨统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看见的,成大事……必然会有所牺牲,这些牺牲可以用胜利来弥补。”许成又开口道。
    “牺牲?弥补?”杨昊眉头一撇,不禁大笑出声。
    “你说他们的牺牲是成大事的垫脚石?我们推翻天枫谷之后,能够弥补他们?”杨昊站起身来,面对着许成,冷声开口道。
    “那你可知道他们原本不用死?我们推翻天枫谷,他们又能活过来么?”杨昊越说越激动,霸道的气息随同着金丹境的威压一同散发,许成禁受不住这等威压,竟然直接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杨统领!”即便是面对接近暴怒的杨昊,许成照样没有半分畏惧之意,反倒在杨昊如此威压之下,大吼出声。
    杨昊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许成吼道:“杀了这些无辜村民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你要记住杀他们的是天枫谷的人,你就算在这里杀了我,又能为他们报仇么?只有占尽天枫谷之人,日后才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杨统领你如此天纵之资,难道就想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问题么?”
    “如此浅显的问题啊……”杨昊长叹了一声,收起了自己的威压以及那股霸道的气息,转过身,背负着双手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杨统领,一切都是因为天枫谷,只要灭掉天枫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许成一手捂住胸膛,缓缓站起来,并且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缓缓开口道。
    “是啊……天枫谷。”杨昊背负着双手,眼睛微微眯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先回去吧,峡谷中无论如何都安全一些,毕竟此时仍是天枫谷势大……”许成似是松了一口气,站到杨昊身边道。
    “你先回去吧,我明日清晨便会回去的。”杨昊淡淡开口,显然没打算随同许成一同回去。
    “可是……”许成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还想劝劝杨昊,可是杨昊斜眼看了他一眼,他便闭上了嘴,并且低头后退了一步。
    半晌,许成向杨昊一抱拳:“那属下便先回去了,但若是大统领问起……”
    “我明日回去会向他说明的。”杨昊仍然背对着许成,背负着双手,语气已经显得十分平淡。
    “好吧……那属下这便告辞了,还请杨统领在此多加小心。”许成沉默了一小会,再次向杨昊一抱拳,在看到杨昊没有半分再要交代的意思之后,便微微一叹气,运转修为离开了。
    “天枫谷……天枫谷么……”在许成走后,杨昊总算是转过身,再次看向了那小巧的坟茔,苦笑了一声。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村民的名姓,连墓碑都无法为他们立下。
    “你等放心……就算仅余一丝机会,我也要将你们的魂魄救出,让你们入得轮回。”杨昊沉默了许久,而后以十分肃穆的语气开口,算是在此为这里所有的村民立下了一个誓言。
    说完这番话,杨昊似乎是安心了一些,就这样盘坐在了那小巧坟茔的旁边,又将早先放在一旁的葫芦拿起来放入了储物袋中,就这样在这里闭上了双眼,贫瘠的灵气他也懒得再吸收,仅仅是盘坐在这里感受着自己体内的一切。
    就这样,整整一夜过去,黎明时分,杨昊睁开双眼,飞身将几棵巨树连根拔起,而后以无锋剑将树木划成片,最后他坐在一个树桩之上,将那些木片一个个雕刻成钱币的样子,最终整整制成了上千个木片制成的钱币洒在了这片坟地,在离去之前,还顺便将储物袋中的葫芦取出,向着这片坟地洒了许多酒,直到葫芦中的米酒被倾干,杨昊这才反应过来,收起葫芦,轻叹了一口气。
    这葫芦中的酒跟着他这么多年了,当年还是在凡间打的米酒,如今在葫芦的温养之下已经化作了灵酒,这些年过去,酒也尽了,人也变了,杨昊又来到了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大荒,遇到了令他愤懑的事情,在这一刻,杨昊感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人正在拨动着他命运的弦,在这一刻酒尽,过往也尽了。
    “天枫谷一日不除,这酒,尽不了!”杨昊轻哼了一声,强行以法力从泥土里将几滴米酒挽回,其他的,无论杨昊再怎么努力想要挽回,法力刚一碰到那些米酒,便开始滞涩起来,作为这些法力的主人杨昊都难以操控,最终无奈,只好将法力收回。
    可就在他收回法力的那一刻,被他倒入地下的米酒尽数从地下涌出,泼在了杨昊身上。
    “呵呵呵……”杨昊闭着眼笑了几声,一手指着天空,冷声开口道:“我不管这片天地间究竟存在着什么,你主导不了我的命运……我相信你也没法一直盯着我,没办法真正影响事情的发生……终有一日,我会将你从这片天空之上硬生生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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