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
    “金枝,你听我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无所谓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这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意思。”
    “金枝,我不会同意的!”
    “真不是人,潘明华,你在外面都把人的肚子搞大了,居然还有脸跟我说这些,你别逼我!”
    “那是意外,我对她跟本没有感情!”
    “男人都是动物属性,跟谁都不会有所谓的感情!”
    “金枝!”
    “别让我再看见你,我觉得恶心!”陆金枝回到房间,把自己反锁在屋里。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潘明华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妈,什么事?”
    “华子,我问你,那女的怀了几个月了,确定是你的种?”
    “妈,你问这干什么?”
    “我当然要问了,我跟仔说啊,是儿子就要,是闺女,趁早打掉,你现在先稳往你老婆,不要急着离婚,到时候再说,我可听说了,那女的是个临时工,不比你媳妇,端的是铁饭碗,她要生个儿子自然没话说,要怀的是个闺女,千万不要,那还不如陆金枝呢!”
    “哎呦,妈,你就不要再添乱了?”潘明华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
    “喂,喂,喂,”潘家老太太还在电话那头使劲的叫着。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潘明华以为还是他母亲打来的,正准备挂断,一看来电是女儿小丽打来的,担心女儿有什么事,就接了电话。
    “爸,你在家吗?”
    “在,小丽呀,有什么事呀?”
    “我妈呢?”
    “也在家呢!”
    “那她怎么不接我电话!”
    “哦,那,看是不是手机没电了,还是调了振动,没听见!金枝,金枝,小丽来电话了!”
    “爸,我妈怎么了?”
    “没,没事,她在卫生间呢?”
    “爸,你今天说话不对劲!”
    “没,没有,我就今天喝了点酒,惹你妈不高兴了,她正生我气呢!”
    “我就知道,你俩肯定有谁不对劲,爸,你以后少喝一点,我妈那样也是担心你,对你发脾气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
    “那,你就向我妈认个错,就说以后什么都听她的,她肯定就不会再生气了!”
    “好,好,我知道了!”
    小丽挂了电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她明明知道父母的婚姻已经出现了危机,她原本打电话是想劝说一下妈妈的,对于爸爸潘明华,小丽说不上恨,这些年来,作为一个父亲,他还算称职的,可对她的母亲陆金枝来说,这个潘明华并不是一个理想的丈夫。
    潘明华和陆金枝,从他们的女儿上大学后,两个虽依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早已分房而居了,潘明华每天忙着各种所谓的应酬与饭局,每天回到家里已是半夜,多半时间喝得醉熏熏的,陆金枝刚开始还说他两句,后来也懒得说了,她通常会独自一人到女儿小丽的房间,在书桌前背课,或批改作业,再或者写点东西,潘明华从不会过问陆金枝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的工作量,在他眼里,陆金枝从年轻到老,都不过是个漂亮的书呆子罢了,一个完全不懂得打扮自己也不解风情的女人,做人老婆也还可以。
    潘明华对陆金枝的爱,并不是缘于欣赏与理解,仅仅是当年为陆金枝的美貌所动,对他来说,能取一个美貌而又高学历的老婆,是种本事,也成为他当年在他的一帮同学和朋友中用以炫耀的资本。
    可是,生活回归柴米油盐的时候,潘明华发现,陆金枝所有的美,都消失不见了,他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木纳的女人,这个女人从不会主动跟他交流,也不会撒娇,更不会有求于他。
    陆金枝的娘家遭遇的不幸,陆金枝也是一人扛着,从不麻烦潘明华。
    潘明华有时候觉得,陆金枝从骨子里是瞧不起他的,可偏偏陆金枝从不正面说他,说得最多的也只是怪她自己当初瞎了眼。
    潘明华原本也没有那么不堪,但这个男人终究还是自私大意了一些,婚后,他对陆金枝缺少了嘘寒问暖,也从不没想走进妻子的内心深处,连家务活也不动手帮着做一下。
    尽管在女儿十八岁后,潘明华开始主动把自己的工资存折交给陆金枝保管,但对陆金枝来说,她根本不需要,潘明华的工资,陆金枝没动过一分,他的工资存折,就一直放在女儿小丽的书桌抽屉里,从来没有动过。
    陆金枝即使生病了,也是自己去医院,从不拉着潘明华,除了女儿出生那会儿在医院要潘明华签字以外,别的时间,陆金枝没有求过潘明华。
    在潘明华看来,表面不温不火的陆金枝,总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两人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了,真正躺在张床上身体与灵魂交流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次潘明华向陆金枝示好时,陆金枝都没反应,关了灯,潘明华仿佛一个人在战斗,战斗结束,潘明华倒头就睡,而陆金枝则会起身,到洗手间打开淋浴,冲洗很久很久。
    最近这两年,陆金枝以更年期提前到了为由,和潘明华分房而居了。
    潘明华接到女儿小丽的电话,心中也不滋味,他从来都没想过和陆金枝离婚,即使这么多年来,陆金枝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但过日子嘛,都不是这样,这个家,在陆金枝的打理下,也还像个样子,女儿小丽能考上重点大学,陆金枝在女儿身上付出的时间与辛苦,潘明华自愧不如。
    好好的一个家,他潘明华从来就没想过散了。
    陆金枝心里的苦,没有人能懂。这么多年来,她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对婚姻的懊悔,对潘明华的失望,陆金枝何尝不知晓潘家二老的心事。但是她不愿仅仅为了获得他潘明华父母的好感,而去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再要个孩子,万一怀的不是儿子,以潘家父母的心事,还得逼去医院流掉,陆金枝可不想做潘家免费的生育机器。
    潘明华也从没跟陆金枝表示过要生二胎,作为税务所的公职人员,他这么些年也没把心事放在是否要生儿子这件事上,他总一门心事想步步高升,忙着各方应酬,可事不遂人愿,现在心情十分失落。
    人失落的时候,心里防线极易失守,总是容易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不,潘明华的饭局反而越来越多了,饭局上的人,也是各等各色,一个乡里小小的税务副所长,也没什么开支权,多半是别人宴请他,他再回请别人,他酒量还可以,也有饭局找他当陪客,再或者牌局上三缺一,他也算个性情中人,打牌从不欠帐,是个好角儿。
    潘明华俨然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最近这两年渐渐发福,也没辜负这些年酒肉穿肠过,将军肚一天天膨胀,典型中部崛起了,脑门上的头发倒没秃,但也一天天开始稀疏起来。
    本来他也有一米七三左右的个子,现在和陆金枝站在一起,反而显得肥硕而矮了。
    潘明华从年轻就不喜欢运动,人到中年,更是缺少锻炼,去年体检,医生就说他血脂偏高,还有中度脂肪肝。
    夜,静极了,陆金枝在女儿的房间里,关了灯躺在床上,但她并未睡着。
    客厅里,潘明华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茶几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陆金枝打开房门,径直走到洗手间,盥洗一翻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了,她的两鬓灰白的头发,似乎更多了,与她那白皙又略显暗淡,精致又略显沧桑的脸搭配在一起,让人看着有几分心疼。
    潘明华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身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鞋子也没脱,发出一阵阵鼾声,半夜未眠,看来实在熬不往,还是睡着了。
    陆金枝的动静声不大,也没吵醒他。
    这么多年,陆金枝上班,差不多总是最早一个去学校的,带了这么多年毕业班,每天早自习和晚自习,她是一定会提前去班里看一下的,即使不是她的自习课,作为班主任,她也必定要到班上转一下,督促学生自习对应的功课。这么些年来,一直如此,相比那些踩着铃声还不情不愿进班的老师,她也真的算得上是相当敬业了,徐嫣然她们一开始表示不理解,陆金枝总是笑着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直到每年她班上录取市重点高中的学生比例最多,她们才明白陆老师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孩子们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潘明华上班总是朝九晚午,和陆金枝的上下班不在一个点上,陆金枝在学校食堂吃中饭和午饭,潘明华中午要么在税务所食堂吃一餐,要么跑到街头小菜馆里炒两个小菜,自从女儿小丽离开金马乡到市里上高中再到省里上大学,潘陆夫妻二人很少同桌吃饭了,除非女儿回来或家里来了要共同招待的客人的时候。
    “咳,咳,我跟你们说啊,这绝对是爆炸性消息!”
    “什么消息,搞得这夸张!”
    “陆老师家的潘副所长,搞了个小三,打上门来了,正逼宫呢?”
    “嘘,别胡说八道,陆老师正在隔壁班上课呢!跟平时没两样!”
    “唉哟,我可没瞎说,怕是全乡的人都晓得这事,金马乡这地儿庙小菩萨多,消息都灵通的很呢!”
    “那她还有心事来上班!”
    “切,你们还不晓得,她最能忍,也最能装!”
    “呵,这事放在我这里,可是忍不了也装不下去的。”
    “唉呀,都别说了,让她听见怪不好的!”
    “怕什么,我要是她,早就找人把那小三给修理了,不让她有任何机会!”
    “唉哟,清官难断家务事,谁知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啍,能有什么事,我看潘明华年轻时,就不是个正经东西,陆老师嫁给他,真是亏得大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说这番话的人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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