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王将军你……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叶家做我周北的将军!”叶池玉看着恭敬跪在地上的王牧将军,而后仰天大笑,“像你们这种人,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叶池玉说完,重新看向城墙上的叶柏舟,将卫玺的头发往后扯得更用力,也是冷冷道:“叶柏舟,现在你心爱的女人在我手上,你若不想她死的话,就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沈流萤死死盯着叶池玉,双手紧抠身前的垛口,她想让长情去将卫玺救回来,可——
    卫玺此时没有在看叶柏舟,而是在看着她,对她微微一笑,就好像是在对她说:“流萤,不用管我。”
    是啊,今日已经是她给小十六时限里的第三日了,只要正午一过,她就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所以,此时的她不需要任何人救她,她不需要任何人费心费神来救她这个马上就会死去的人。
    沈流萤将双手紧握成拳,贝齿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长情站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紧握成拳的手,沈流萤便将他的手用力抠住。
    叶柏舟此时也在看卫玺,看这个在叶池玉口中称为是他的女人的人,面无表情,只有冰冷。
    叶柏舟冷漠的反应让叶池玉极为不可置信,只听他再一次道:“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做决定,我就让你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叶池玉边说边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到卫玺脖子上。
    卫玺毫不在意,只是对叶池玉淡淡道:“没用的,用我是威胁不了柏舟大哥的。”
    因为……
    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她了,没有开得美好的槐花,也没有那个在槐花树下的檀木镯子。
    如今的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从未见过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我不信!他怎么可能——”叶池玉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同时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心口。
    只见他心口位置,插着一支箭!
    这支箭,也插在卫玺心脏的地方。
    这支箭,穿透卫玺的身子,将站在她身后的叶池玉的心房洞穿!
    叶池玉睁大了眼,惊骇到了极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城墙上依旧面无表情的叶柏舟,用自己能使出的力气将卫玺从他身前推开!
    血水从他心口的伤口中喷溅而出!
    他捂着汩汩流血的心口往后倒退了两步,嘴角血流不止,而后,砰然倒地!没了鼻息!
    卫玺却是看也不看她心口上插着的箭,而是看着城墙上手中拿着弓且又正架上箭矢的叶柏舟,对他柔柔地笑了一笑后,才跌倒在地,闭起了双眼。
    其实,这般也好,也好……
    她右手腕上的檀木镯子磕到地上,本不是易碎物事的它,不过是磕到地面而已,竟是碎裂成了两半。
    卫玺此时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她依旧会疼依旧会流血,她本就是将死之人,她身体里叶柏舟那颗坏死的心又怎再受得住这一箭,哪怕还差一会儿才至正午,她的命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心口上的这一箭,是叶柏舟射的,他在射出这一箭的时候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想死,那便成全你。”
    这句话,是对叶池玉说的,因为直到他手中的箭射穿卫玺与叶池玉的心房,他的视线也依旧落在叶池玉面上,看也不看卫玺一眼。
    很显然,他的确已经不认识卫玺了。
    他不会武功,但他会射箭,因为周北不管男女,都善射箭,只要站着不动,他都能将手中的箭稳稳射出。
    为防一箭射不死叶池玉,是以他此时又张开了弓,箭在弦上。
    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叶池玉身上,直到叶池玉倒下,他在收回视线的时候才不经意地看了卫玺一眼。
    只这一眼,他看到了卫玺嘴角的浅笑,温柔极了,就像是对自己心爱之人才会露出的笑。
    而叶柏舟的目光在触及到卫玺嘴角浅笑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角蓦地流出泪来。
    沈流萤这会儿已不能冷静,只见她冲到叶柏舟身旁,抓紧拳头二话不说便朝他脸上抡!而后竟是咆哮道:“叶柏舟!那是小十——”
    然,沈流萤最后一个“六”字还能说完,长情便毫不犹豫地一记手刀劈到她颈后,将她放昏了过去,只见长情抱起沈流萤,淡淡道:“萤儿触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情绪不稳定,我先带她回你府上。”
    叶柏舟虽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挨了沈流萤一拳,但他却没有丝毫怨怪她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道:“弟妹既有不适,你便带她回吧。”
    长情没有再说什么,抱着沈流萤转身走下了城墙。
    城墙上的叶柏舟此时抬手抚向自己的眼角,抚到满手的湿意后他怔住了。
    他流泪了?
    他怎么……会突然流泪了?
    叶柏舟不可置信,再一次抚向自己的眼角,抚到却是不听使唤且止也止不住的泪。
    明明他杀死的是一个该死的人和一个陌生的女子而已,却为何会泪流不止?
    *
    被长情抱着将将走到城墙下的沈流萤这会儿蓦地睁开眼,竟是醒了过来,正一边用左手摸着自己疼得不行的后颈一边哎哟骂长情道:“你个呆货!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我要告诉你爹说你打我!”
    沈流萤话才说完,长情便低头吻着了她的唇,贴着她的唇对她道:“萤儿还是莫告诉爹了。”
    否则爹不得把他训斥一顿?
    长情温柔的吻非但没给沈流萤顺了毛,反是让她掐住了他的耳朵,同时从他怀里跳下来,骂他道:“谁让你这个呆货突然亲我的!?害得我差点没抓牢手!要是它跑了怎么办!?”
    沈流萤边说边用自己的左手捶他的肩。
    长情这才发现,沈流萤的左手是紧握成拳的,就好像在抓着什么东西一样,遂问她道:“萤儿左手里抓着什么?”
    “这个啊……”沈流萤看着自己的左拳,方才在城墙上很狠狠抡了叶柏舟一拳的她此时竟开心地笑了起来,“秘密!才不告诉你!”
    沈流萤说完,高兴地往前跑开了。
    长情没有追问,只是跟上了她而已。
    *
    夜。
    沈流萤已睡下,叶柏舟也已睡下。
    云有心坐在叶柏舟屋里窗边上喝茶,有些无奈地对身旁的长情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往人碗里放安神药,且还是往自己兄弟碗里放,这感觉,怪极了。”
    长情坐在云有心身旁,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道:“若非如此,你把他揍一顿把他揍睡了过去?”
    云有心笑得更为无奈了,“你和阿风当真是师兄弟,这种事情总是让我来做。”
    “前提当然还得你愿意才行不是?”长情不紧不慢道。
    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倒的确是,谁让我总说不过你们师兄弟呢。”
    长情不说话,云有心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自己茶盏里的茶,喝完了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除了他们两人手上的茶盏,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只空茶盏,就好像是准备着等谁人来似的,然叶柏舟已睡下,在这周北国,当不会有人来与他们喝茶了才是。
    那,他们又是在等谁?
    好一会儿后,只听云有心轻轻幽幽道:“公主的尸身,我今日亲手葬下了,我让陆阿城带我去了公主下马车的地方,找到了她葬卫骁的地方,将她葬在了卫骁的坟冢旁。”
    “今日整个白日不见你,我便知晓你定是去做此事了。”长情淡漠道。
    云有心捧着斟满了茶水的茶盏,轻轻摩挲着盏壁,道:“你既知晓,却未阻止我,看来你没有从前那般厌恶公主了。”
    “人已死,我也无需端着对她的厌恶不放。”长情道。
    “也是。”云有心笑了笑,捧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汁。
    就在这时,轻掩的屋门被人从外打开,可却未听到脚步声,只见一双黑色缎面高筒靴跨进门槛来。
    来人是一名男子,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六七的模样,着一件暗粉色的织锦广袖长衫,腰间坠一羊脂白玉佩,长发高竖,戴一七寸白玉冠,翩翩书生气,本就是单眼睑,偏生还爱笑,一双眼都快完成了一条缝儿,眼角有着深深的笑纹,好似他无时无刻不在笑着一样。
    竟是官无忧!
    官无忧笑吟吟地走到长情面前,先是恭敬地抱拳行礼,道:“无忧见过主上。”
    然,还不待长情应声,便听得官无忧又笑吟吟道:“主上,大半年不见,无忧还以为你被埋在那座山头下边再也见不到主上了呢。”
    长情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道:“看来无忧是盼着我快些死了?”
    “岂敢岂敢。”官无忧笑得眼眯眯,“无忧只是觉得,主上要是再不出现的话,主上你那老爹都要把天给掀了去了,无忧可要应付不来了。”
    “有心不是已经传信回去了?”
    “所以近些日子莫家主才消停些,不过却一天天地都在盼着主上与夫人快些回去,道是你们夫妇二人还欠他的一顿饭呢。”官无忧笑着给长情道,“还有天枢宫的白华,可难对付得很。”
    长情微微点头,以示他知道了。
    官无忧这会儿没再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云有心,笑道:“怎么着小徒弟,见着师父一声不吭的?虽然为师只教了你一门手艺,但就算只是一门手艺,也好赖是你师父啊不是?”
    云有心这时浅笑着站起身来,客气道:“徒儿有心,见过无忧师父,倒不是有心一声不吭,而是师父与长情正说着话,有心不便打扰不是?”
    “这还差不多。”官无忧颇为得意地点点头,“徒儿懂礼,为师甚是高兴。”
    长情则是立刻给官无忧泼冷水道:“有心,你唤我长情,唤无忧师父,显然不妥,直称他无忧便可,你也无需自称徒儿,以免这家伙飘飘欲仙。”
    云有心只笑不语,官无忧非但没有反驳,反是听从长情的话笑道:“呵呵,主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完这话后,官无忧的脸色忽然变得正经起来,恭恭敬敬地问长情道:“不知主上今回传无忧前来,所为何事?”
    长情看向躺在床榻上已然入梦的叶柏舟,道:“将我易成柏舟的模样。”
    *
    沈流萤睡得正香甜时,忽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被闷得慌的时候,她蓦地睁开了眼。
    她睁开眼后瞧见的便是长情近在咫尺的墨黑瞳眸,他正在吮吻着她的唇,同时他的手还在她身上乱揉着什么,沈流萤的第一反应便是将他推开,骂他道:“你这个呆货!你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她可正做着她回到沈府正吃着大哥亲手给她烧的好菜的好梦呢好不好!
    “我是在把萤儿叫醒。”长情坐在床沿,一脸呆萌道。
    “……叫我你不会用嘴叫啊!?”非得对她又亲又摸的!?
    “我就是用嘴的。”用嘴亲的。
    “……我说的是用嘴说话用嘴出声喊我!”沈流萤伸出手,一把就揪住了长情的脸颊。
    “可是我觉得用嘴亲萤儿把萤儿叫醒比较好。”长情很无赖。
    “你怎么不说你还把手一块儿用上了呢!?”沈流萤咬牙。
    “萤儿喜欢吗?”长情故作答非所问,简直要气死沈流萤,是以她将长情的脸用力地往外扯,“喜欢你的头!你这货大半夜的把我弄醒到底是要干什么!有话就赶紧说,不然我打你!”
    这呆萌傻面瘫向来都很心疼她,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将她吵醒,哪怕他憋得慌了,在她倦极了的时候他也会忍着不吵弄她,但他现在却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将她弄醒,必是有事要与她说,且还是紧要之事。
    “萤儿今日与我说过,想大哥他们想回家了是不是?”长情将沈流萤扯着他脸颊的右手握住,轻拢在他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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