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说他了,何必膈应咱们自己。”沈流萤说着,将抓握在左手的血红晶玉抬至眼前,一边打量着一边对长情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饱食精气的晶玉,如此漂亮的模样,却是用无数性命养成的,你上回在翠县见到的那个黑衣人吞食的晶玉珠,可也是这个颜色?”
    “嗯。”长情微点头,“不过那颗玉珠之中掺杂着黑色,并不像这块玉雕花这般通透,应当是精气不够纯不够饱满的原因。”
    “呆货,你说,方才那个变态说他是在梦里梦到有人告诉他这晶玉的用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流萤将晶玉雕花在指尖慢慢转动着,眉心慢慢拧起,“若非如此,身为人类的他,哪怕是身处他说的那个山洞,又怎会使用那些诡异的晶玉?若是如此,又是什么人告诉他的?真是梦?”
    “我暂时也寻思不出一二。”沈流萤的这个问题,长情心中也在做思考,只是,他与沈流萤一样,不得其解。
    “既然如此——”沈流萤用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就只有我们去到天阙山才能知道答案了。”
    “萤儿有法子找得到他所说的那个山洞。”长情道,话里竟没有丝毫困惑。
    沈流萤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能找得到那个山洞?”
    “若非如此,萤儿不会没有继续往下问便拉着我走了。”长情很肯定。
    沈流萤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有些得意道:“算你聪明。”
    沈流萤说完,将晶玉雕花合在自己双手掌心里,忽又不笑了。
    只见她双手掌心里的暗红流纹隐隐生光,映着中间的晶玉雕花透亮不已,一脸认真道:“很浓重的妖气,只要到了天阙山,循着我能感觉到的这股浓重妖气,便能找得到他所说的那个山洞,或许你我到天阙山所要完成的使命也就在那个山洞里。”
    “呆货,现下这般你能感觉到这块晶玉雕花里的妖气么?”沈流萤抬头看向长情。
    长情微微摇头,“不能,我只能嗅得到霉腐的味道。
    “嗯?不应当是血腥之气么?”沈流萤蹙眉看向自己手心里的晶玉雕花。
    “这一回,我只能嗅得到霉腐之气。”长情道,“从进入这皇都开始,我能感觉到的就只有霉腐之气,当是那个时候晶玉雕花便已开始反噬,只不过他不知而已。”
    他以为晶玉带给他的,就只有力量。
    “或许是这样。”眼下沈流萤也只能相信长情的猜测,“这块晶玉究竟是什么,竟能有如此神奇诡异的力量,而且上边还有能与你身上妖血发生感应的妖气。”
    “算了算了!不想了不想了!”沈流萤兀自说兀自摇头,“想得头都大了都想不出些什么来,反正都要去天阙山,去了就懂了!你说是不是,呆货?”
    “娘子说的是。”
    “走走,去和二哥他们汇合,休息一夜,明晨就出发继续前往天阙山!至于这漠凉国的烂摊子事情,也不关我们的事了,留给他们的官员们处理了。”
    长情始终没有将沈流萤手里的晶玉雕花拿到手里来看一看,若是他体内的妖血之气在与晶玉上的妖气产生感应而使得里边的精气溢散,届时只怕难以寻到那个诡异的山洞。
    沈流萤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伏在他背上便一直拿着这晶玉雕花逗他。
    皇都的百姓仍在梦中,他们不知他们一觉醒来的时候会失去什么。
    但,天总是会亮的。
    沈流萤与越温婉是躺在马车里睡的,长情他们三个男人则是坐在茶棚里,天亮的时候,沈流萤伸了懒腰,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掀开车帘要看看外边天亮得如何了。
    然,就在她掀开车帘的时候,马车外忽然伸过来一双手将她拖下马车,再拖到一旁,根本就没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
    不过,能在长情眼皮底下将她这么拖到一旁来的人,哪怕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但除了沈澜清,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我说二哥啊,你干嘛啊,你这是要摔死我啊?”沈流萤一边揉着酸涩朦胧的眼睛一边嫌弃地甩开沈澜清的手。
    但当沈流萤揉了眼睛看清将她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沈澜清时,她怔住了,准确来说,她是震惊了。
    只见她瞪大了眼看着沈澜清,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沈澜清则是捂脸啜泣起来,“嘤嘤嘤,小萤萤,这还没等我问你我是不是变得丑到了极点,你就一副‘我觉得你丑得要命’的吃屎表情,真是让我太伤心了!”
    “二哥……”沈流萤没有像原来那般一见着沈澜清“嘤嘤嘤”便一脸想吐的模样,此时的她还是震惊的模样,将沈澜清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顶,眨眨眼,不可置信道,“这是你吧?”
    “嘤嘤嘤——”沈澜清啜泣得更厉害了,“我不活了,我已经丑得连我的亲妹都不认我了!”
    “……”沈流萤眼角跳跳,一巴掌轻拍在沈澜清佯装轻捂在脸上的手背上,嫌弃他道,“我说二哥,你不就是要我看你丑不丑,你挡着我还看什么看?”
    沈澜清将捂在面上的十指张开,在指缝后冲沈流萤眨眨眼,然后一脸笑嘻嘻地将手拿下来,然后自豪道:“怎么样小萤萤,我就不信我变得这么丑,那个女人还死皮赖脸地跟着我,怎么样怎么样,丑到极点了吧?这可是我为了我一辈子的美好日子忍痛割爱呐!简直就像是在割我自己的肉一样!我的心已经伤心得血流成河了,小萤萤你快救救你的宝贝二哥!”
    沈流萤一边听沈澜清叨叨,一边将他又打量了一遍,只因这会儿的他,是沈流萤从未见过的。
    只见他那一向梳得整齐的头发梳得似乎更整齐了,用浅灰色的束发带束在脑后,双耳背后还有两条精心编打的小辫儿,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寻日里那看着就让人嫌弃的邋遢短褐,而是穿着一领广袖长衫,暗蓝色锦衫配着烟灰色的衣襟及腰带,衣裳素雅,配着他挺拔的身材,很是风度翩翩,与平日他的模样打扮根本就是霄壤之别,最主要的是——!
    他脸上那看起来糟乱邋遢的大胡子,没、有、了!
    他留了整整六年爱惜如命的大胡子,竟然没有了!
    不止是没有,更是刮得干干净净,一点茬儿都没有!
    没了大胡子的沈澜清,给人一种骤然年轻了十岁的感觉,且因他长年留着大胡子的缘故,他而今刮去后他的脸很白净,加上一身广袖长衫,看起来不仅风度翩翩,更是器宇轩昂,因为习武的他与沈斯年不同,哪怕是身着广袖长衫,他给人的感觉也不是质彬彬的书生气,而是一种年轻男子才会有的阳刚之气。
    而沈澜清见着沈流萤只是盯着他看而不说话,他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又问她一次道:“我说小萤萤,就算我变丑了,你也不用这么盯着我看吧?”
    “二哥,你确定你是我二哥?”老半晌后,沈流萤才蹦出这么一句。
    “废话!”沈澜清当即给沈流萤的脑门崩了一指,而后立刻又笑了起来,“哎唷,小萤萤你这么问,看来是觉得我已经丑到极点了,好样的!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老子这回豁出去了,不信摆脱不了那个赖皮女人!”
    “二哥,你居然舍得刮掉你那宝贝大胡子?”沈流萤非常想笑,看来她二哥为了不要二嫂,还真是豁出去了,他的大胡子可就像他的命一样呢!
    “嘤嘤嘤,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沈流萤捅到沈澜清的痛处,他又开始捂脸哭。
    “二哥,你比喻错了吧。”哪怕是没有了大胡子,但沈澜清这“嘤嘤嘤”的模样,还是让沈流萤很嫌弃。
    “你管我。”沈澜清哼哼声,然后瞪沈流萤道,“小萤萤,你还没明确告诉我,我这样子够丑了没有?”
    “够了。”沈流萤点点头,“在二嫂眼里,足够丑了。”
    “那就成了!”沈澜清满意地点点头。
    倒是沈流萤不意了,“二哥,你这是要生生逼走二嫂,我不开心。”
    就二嫂那奇葩品味变态眼光,大概……真的会因为二哥没有了大胡子而抛弃他,毕竟……二嫂追着二哥的大半原因是因为二哥的大胡子!还有他那一身江湖味。
    如今二哥没了大胡子,一身江湖味也变成了翩翩公子气,这……就等于没了二嫂!
    “老子才不管你开心不开心。”沈澜清抬手将沈流萤推到一旁,“边去边去,那个赖皮应该也要醒了,她要是不醒,我就把她弄醒,然后让她给我解蛊,再让她滚蛋!”
    沈澜清说完,朝马车走去。
    沈流萤则是赶紧凑到长情身旁,小声问他道:“喂,呆货,二哥什么时候刮的他那一脸的丑大胡子?昨儿咱们从皇宫回来的时候他可还不是这样的。”
    还不待长情回答,便先听得坐在一旁的云有心忍不住笑道:“就在弟妹还有沈二嫂你们睡下后,沈二哥拿着他的剑,蹲在那盆水边刮了一宿他的胡子。”
    长情配着云有心的话,看向放在一旁地上的一盆水,盆边摆着一矮凳,矮凳上放着一盏油灯,沈流萤可以想象沈澜清昨夜蹲在盆边刮胡子像割肉一样的痛苦模样,她忍不住想笑。
    “那他那一身衣裳哪儿得的啊?”沈流萤又问。
    “他刮完胡子后到城里踹人布庄的门,硬是翘了人掌柜起来给他选了一身合适的衣裳。”云有心浅笑不止。
    “二哥为了踹开二嫂也是拼了。”沈流萤终是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不过……你们觉得依我二嫂那眼光和品味,二哥会不会真的成功?”
    没人猜得出答案,因为越温婉的脑回沟,实在不同寻常女子。
    此时此刻,只见睡醒了的越温婉揉着眼睛从马车上下来,在瞧见沈澜清的时候与沈流萤一样怔住了,正要说什么,沈澜清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像拖走沈流萤那般将她给拖走,不过比拖沈流萤的时候拖得更远,远远的,远到坐在茶棚里的沈流萤长情及云有心三人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
    这三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一路上都在看他的热闹,连最后一次热闹都不放过,还想看,没门!
    沈流萤有一颗八卦的心,就在她焦急地想要冲过去凑热闹时,只听沈澜清拖着越温婉去往的方向传来沈澜清绝望的嚎叫声,就这一声,答案不言而喻了。
    沈流萤顿时呵了起来,便是云有心都忍不住笑得幸灾祸,道:“看来沈二哥的大胡子白刮了。”
    “哈哈哈——我去看看!”沈流萤呵呵地跑开,二哥果然战不过二嫂!果然二嫂是天底下最能治二哥的人了!
    待沈流萤跑开后,云有心问长情道:“又要准备赶路了?”
    “嗯。”长情淡淡应了一声,微转头看向云有心,问道,“阿七打算和我同行到何时?”
    “能到何时便何时。”云有心浅浅笑着。
    “一直逃避便是你的选择和办法?”长情又问。
    云有心默了默,才道:“我目前只有这个选择和办法。”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阿风,不是来找我。”
    “阿风如今可是忙得没时间理我。”
    “罢了,这种事情,旁人始终是局外人,你决定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云有心没有在说话。
    此时他的心里只在想一件事情。
    小慕儿可还好?
    *
    次日夜。
    曾到过翠县的灰篷马车辚辚驶向皇都,但驾车的女子却在即将到达皇都城墙脚下的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她恭恭敬敬地对马车里的男子道:“主人,皇都正乱,可还要进?”
    男子伸手将车帘掀开,瞧着前方不远处城防森严的城门,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进了,寻个地方让马儿停下歇歇,明晨再接着赶路吧。”
    “是,主人。”
    当女子将马车调转了头后,只听男子温声问她道:“我们似乎又来迟了一步。”
    “是的,主人。”女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便是恭恭敬敬的语气都如机械一般,毫无生气,就像是个没有情感的人一样。
    “如此浓重的妖气,不知是否与天阙山的封印有关。”男子似自言自语道。
    “主人可需属下连夜赶往天阙山?”
    “不必。”男子语气温和,不紧不慢,“不急在这一夜。”
    “是,主人。”
    过了少顷,男子又自言自语道:“妖气冲天,竟不见一个诛妖道人。”
    “主人已道今回妖气不同寻常,应是只有主人能感受到而已。”女子道。
    “呵呵……”男子轻轻一笑,“的确如此,寻常道人怕是感受不到今回这奇异的妖气,这天底下,怕是只有无道及无念两位道行高深的真人才感受得到。”
    “但他们都在云梦山上。”
    “无道及无念两位真人已有数十年未离开过云梦山,竟因召南立新君一事而双双下山来,想来卫风真是三帝之一转世,且听说无念真人到京城时曾到过沈家找过莫家少主,不知无念真人与莫家少主之间是何关系?”
    “属下不知,但属下直觉,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莫家少主,藏得可真是深。”
    “主人目前有任务在身,不是思量莫家少主之事的时候。”
    “有些恩怨总要处理的,坐着也是坐着,藏锋你竟还不许我想一想了?”男子浅笑,很是温和,并无怪罪女子的意思。
    女子名唤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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