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明明死到临头了还一路好吃好睡的,她还没被他们杀死,就已经先把她给气死了。
    沈流萤在段秋水的吼叫声中醒了过来,只见她抬手揉揉眼睛,一脸困倦道:“什么?到你们的天枢宫老窝了?可以睡床了不用再睡马车了?那赶紧下车下车!”
    段秋水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顾尘则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子,当真是与众不同,心可真是大得不得了。
    看来,她是很自信也很肯定他们天枢宫困不了她多久,她终是会安然无恙地从天枢宫离开,否则她又怎么可能如此坦然。
    只不过,他们天枢宫又岂会轻易让她离开。
    “你不是叫我下车?那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个头很大,大到你搁在这儿我根本就下不去么?”沈流萤本是要下马车,可是看到段秋水还杵在马车里不动,她不由拧起秀眉,抱怨道,“赶紧地下车啊,我还等着快些洗澡呢,你们已经四天没让我洗澡了好不好,你们知不知道我一天不能洗澡就难受得慌,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你们——”
    “别了!”段秋水受不了沈流萤的喋喋不休,冲她大吼了一声即刻转身跳下马车。
    沈流萤掏掏被震到的耳朵,哼了一声,便也扶着车壁下了马车。
    她的肚子很大,马车有些高,而且还在马车里坐了四天四夜,这会儿她腿脚有些发麻,根本不能像段秋水那样轻而易举地跳下马车,只能慢慢往下挪。
    还在马车里的顾尘本是想搀她一把,不过想着这个女子肯定不愿意接受他的搀扶,便作罢,只等她慢慢挪下马车后才也从马车上跳下来。
    就在顾尘从马车上下来时,一只颜色灰白模样奇怪的鸟儿从已然漆黑的夜色中斛旋而下,一落便落到了顾尘肩上,嘴里还咕咕有声,就像在欢迎他回家似的。
    “灰。”顾尘抬手摸了摸肩上灰鸟儿的脑袋,叫了它一声。
    沈流萤则是看着眼前除了夜色就是草木的荒山,微微蹙了眉,不由问道:“不是到了么?这儿除了山就是树,可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理会她,倒是忽听得脚下传来“咯啦咯啦”像是机关开启似的声音,而后见着眼前的空地呈轮齿形豁然张开了一个大口!地下的通明火光瞬间从这个大口处冲透出来!
    沈流萤看着地上那两丈见宽的原形大口,震惊不已,这——就是天枢宫所在!?
    不在山上,不在山间,而是在地下!?
    与此同时,有一道秀气的人影从这地下入口处掠了上来,同时惊喜地唤了一声,“大师兄四师兄!”
    这声音沈流萤有印象,是——
    “师妹!”段秋水一改面对沈流萤时候的凶神恶煞,而是眉开眼笑地看着不管何时看起来都英姿飒爽的方梧桐。
    沈流萤此时在看方梧桐,方梧桐也在看她,用一种不的眼神,不知是怨恨愤怒还是悲悯同情,明明已经见到了沈流萤,偏还要多余问段秋水一句,“带回来了。”
    “嗯,带回来了。”段秋水点点头,然后愤怒道,“难整得很,既已回来了那就交给师妹你了,在天枢宫里,让她插翅也难飞。”
    方梧桐也点点头,这才对沈流萤道:“跟我走吧。”
    方梧桐完,上前来扣住了沈流萤的肩,将她带到了通往低下的入口旁。
    站在上边往下望,只见最下边是一汪好似炼狱般的血池,且还咕咚咕咚冒着泡,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颜色深深,这个藏在地下的地宫约莫十五丈高,共分五层,每一层都点着明亮的火把,将这漆黑的地宫照得通明如白昼。
    而这个入口直通到底的地宫没有降楼更没有绳梯,若想要往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依靠自己手头功夫!
    就在方梧桐扣着沈流萤的肩膀要将她往地宫里带的时候,沈流萤突然停住了脚步,同时转头看向马车所在的方向,手抱着自己的大肚子,心忽然跳到有些快。
    她好像感觉到她的呆货了!就在她来时的那个方向!
    可还不待她瞧见什么,一股凌厉的剑风由黑暗中朝她这个方向横扫而来,带着开山裂地之势!
    方梧桐眼神一寒,抓紧沈流萤的肩便带着她跃进了地宫!
    沈流萤唯来得及听到那一声响彻夜色的大喝声:“萤儿——!”
    她的心倏地紧提了起来,她从来没听到那个呆货这么惊惶不安地大声喊叫过,想来他已是担心坏了。
    思及此,已经被带进了地宫的沈流萤深吸一口气后竟也大声喊道:“呆货!我没事!我等着你接我回家——!”
    沈流萤的这一声喊比长情的还要大声,荡得整个地宫乃至整个山间都是她的叫喊声。
    方梧桐眉心紧蹙,沈流萤反是笑了起来,且还对她道:“你们就算困得住我,也困不住他,他会把我带出去的,我还要回家等着生孩子呢。”
    沈流萤这话时,莹亮的眸子里尽是自信,以及对长情信任,那种任是山崩地裂都不会消灭的信任。
    与此同时,天枢宫中数人急掠而出!
    ------题外话------
    我的脑又缺水了,啊啊啊啊啊啊!
    ☆、419、他竟是妖!【一更】
    顾尘与段秋水并未跃入天枢地宫,相反,在有十七名天枢宫弟子从地宫中急掠而出后,那明亮的地宫入口在咔咔的机关声中慢慢闭合。
    如鹰如风般掠来的长情在看到地宫入口开始闭合的时候急红了眼,他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只想着要冲进去天枢宫去将他的萤儿他的妻子抢回来。
    可,面对早有准备的天枢宫人,他这般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卫风紧跟在长情身后,见着他这般不要命地冲上去,想要阻止他速度又不及他,一时急得三魂六魄都快出窍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抬起手直对着长情的肩膀,将他手臂上的袖刀以箭的形式飞射出去!
    这样的攻击自是伤不到长情,不过却是会让他避开,而他避开这从后而来的攻击时速度必然会有少顷的减慢,卫风要的就是这少顷的时间!
    哪怕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也足够了!
    “小馍馍!”就在长情只差两丈距离便要去到沈流萤方才所乘坐的那辆马车所在地方时,卫风终是借长情避开他袖刀的少顷时间内追上了他,只见他抬手从后扣着长情的肩,使尽全身的内力才让像疯了一样的长情停下来,低声喝他道,“你不冷静的话谁也救不了沈流萤!这里可是天枢宫!”
    天枢宫和望云观一样从上古大战之后便一直存在于世,经数千年不衰不灭,必有如望云观让世人无法抗衡的力量存在,他虽不曾见过,可当他们所守护的东西受到威胁,这股力量就一定不会只是藏着,届时必要焚尽这威胁封印之人!
    这样的天枢宫,他怎么能让小馍馍就这么乱闯。
    卫风的话似是起了效,长情没有再往前冲,而是倏地转过头来,冷冷盯着卫风。
    卫风按着他的肩直视他冰冷的双眼,不畏不惧。
    长情手上的无形剑无处可置,只能往旁横扫而去!
    顿时,仿佛山风狂啸,山石陡碎,树木倒拔!
    而近在他身旁的马匹受不了这样强大到可怕的杀气,扬蹄长嘶一声,而后竟是整个碎成肉浆,四处飞溅,嘶声戛然而止!
    天枢宫人面色寒沉,皆死死盯着发狂似的长情,紧握手中长剑。
    顾尘与段秋水亦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长情,面色阴沉,手中长剑正欲出鞘。
    就在这时,方才从地宫中掠出来的其中一人道:“两位师兄一路舟车劳顿,理当歇歇才是,这儿便交给我来吧。”
    此人语气温和,如三月暖阳,如春日和风,一袭白衫,容貌平常,偏却给人一种举世无双的温润感觉,不是白华还能是谁?
    顾尘看着温润的白华,竟是毫不犹豫地将已经推出鞘的剑收回剑鞘,同时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好,这儿便交给你。”
    这会儿,便是一向呼呼喝喝的段秋水都没有嚷上一句不放心的话,而是同顾尘站到了一旁,显然,他们很相信白华的实力,更相信长情绝非他的对手。
    至少在这东山之上,天枢宫地界之内,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而长情看见白华,自像像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已经不冷静的他此刻冷冷讥讽道:“手下败将,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一回,看来是想真的死在我的手下。”
    “上回当了手下败将是真,今回死在你手中却是未必。”白华微微一笑,温和非常,与长情面上那冰冷阴戾的神情形成一种鲜明强烈的对比,“今回,怕是你不能活着从这东山上离开。”
    “是么?”长情淡淡一声,似是冷静下来,“既如此,便让你们和我的人先玩一玩,待你们玩累了,我再动手也不迟,无忧。”
    说到最后,长情朝身后的黑暗里唤了一声。
    随即只听官无忧那浅笑吟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道:“都听到公子的命令没有?都快去玩儿吧,卖力了的话我才好犒赏你们肉骨头不是?”
    虽是笑着的话,却带着瘆人的寒意,足以令那些匿在黑暗中的人毛骨悚然。
    而当官无忧的话音才落,便见以白华等天枢宫人为中心,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有人像疯了的野兽一般冲出来,一个,两个,三个不计其数!
    这些,都是北刹楼的人,都是十恶不赦恶名昭彰之人,一身武功虽算不得上上层,却也曾是名震江湖一时的人,心狠手辣更是不必说,就算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什么胜负来,打上那么一两个或是两三个时辰也总能分出点胜负来,就算手上功夫悬殊,可人数却在那儿摆着呢。
    官无忧慢悠悠从黑暗里走出来,笑吟吟道:“原来这就是天枢宫?可算是有幸见到了,不过就这么一丁点儿人来出来招待,就算是给我们上茶也不知要端上多少回呢?”
    官无忧这话是对站在正中央面色从容剑未出鞘的白华说的,且看他身边的天枢宫弟子与蜂拥而来的北刹楼杀手厮杀,他却淡然得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就是连握着剑的手都没有抬起过。
    而这些天枢宫弟子也着实厉害,一人对付十数人依旧临危不乱,甚至还有上风之势,这样的人不管是其中的任何一个,放到江湖中那都会是一顶百的高手,不过官无忧可以肯定,他在江湖中从未见过这些人,更没有见过他们的武功招式。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只听白华似叹气一般道:“的确,这么多来客,我们天枢宫的确是来端茶都不知道要端多少回,既是如此的话,怕就只能换一种方式招待客人了。”
    “听起来不错。”官无忧笑意更浓,转头看向长情,“主子,你说呢?”
    长情不答,只是面色阴冷地看着白华。
    而从官无忧身旁冲出来的北刹杀手听到他对长情的这一声“主子”,惊得脚步微顿,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可就在他发怔的这一瞬间,官无忧的手忽然抬起,抓住了这人的脖子,然后一个收紧,他的手便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竟是将这人的脖子给生生捏断!
    那睁大了眼的头颅砸落到地,在他的脚边滚了滚。
    他边松手边无奈道:“谁给你的胆子偷听我说话了?”
    而官无忧这话才说完,卫风突然一个伸手将他扯到了自己身旁来,同时沉声道:“无忧,小馍馍,站在我身旁不要动。”
    官无忧笑得几乎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哦?要开始了么?”
    “
    ☆、420、凭你也想杀我?
    卫风纵是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
    不仅来不及,眼下他是连近都近不了长情的身。
    此时的长情,周身笼罩着一股冰寒的戾气,一股只是近身就能将人碎成冰碴的冰寒戾气!
    官无忧见卫风还想要上前,目光一凛,当即上前来将他拦住,笑也不笑道:“四爷才是眼下需要冷静的人。”
    官无忧完,不待卫风什么便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后带,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且先静观之。
    只见震惊之余的段秋水“铮”地一声推剑出鞘,顾尘却是在这时按住他的手将他的已经推出的剑按回剑鞘,在段秋水震惊不解的目光中只对他低声飞快地了一句什么,段秋水浓眉一拧,而后竟是转身飞进了浓黑的夜色中。
    官无忧注意着顾尘与段秋水的一举一动,眸光凛冽。
    可真是个多事之夜。
    “倒是万万没有想到,莫家少主竟是妖类。”白华眸中的震惊此时已平复,又恢复了他那副温和如春风般的模样,连出的话都没有丝毫震惊之声。
    不过他温和的眸中深处却是幽深的寒意。
    不仅是因为长情妖化的模样,更因为他体内迸发出的那股强大力量,就像是这世间最寒最烈的风,随时都有可能荡平他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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