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掌心里的流纹随着她手的移动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她的面色很凝重,眼神微沉。
    心脏及体内没有异样,没有可操控她之物,那就是——
    沈流萤抬眸看向了云慕忆的头部,然后将手移了过去。
    就在这时,云慕忆猛地抬起脖子,同时张开嘴就要咬上沈流萤的手,那突然的狰狞模样吓了沈流萤一跳。
    长情见状,想也不想就将踩在她锁骨上的脚转了个方向,脚跟踩着她的锁骨,脚尖则是用力踩在云慕忆嘴上,他要是下脚再用力一点的话,只怕云慕忆的整个下颚都能给他踩碎。
    沈流萤心想,这一幕绝对不能让七公子知道,否则不得心疼得要死?
    沈流萤知道自己对长情说点什么轻点的话都不会有用,索性什么都不说,而是将手心轻覆到了云慕忆额头上,而后顺着她的头颅慢慢地抚过一圈。
    只见沈流萤面上凝重的神色舒缓了下来,同时她抬头看了长情一眼,道:“找到了,在头颅里,待我把它拿出来。”
    如长情所言,是一只蛊虫,她虽看不到,但她感觉得到在云慕忆头颅里爬动的东西是一只虫子。
    “怎么拿?”小麻雀很好奇,“给她脑袋开个瓢?”
    沈流萤忍不住笑了,“给她脑袋开个瓢,那她这脑袋还能要?你以为我的本事大到把她的脑袋开了瓢还能够好好地给她阖上补好而且还不留疤?”
    小麻雀被沈流萤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这不是不懂,所以才问问嘛?”
    “看着就好了。”沈流萤浅浅一笑,将手贴到了云慕忆的耳朵上。
    长情却在这时有些急切地唤了她一声,“萤儿!”
    沈流萤抬眸看他,不用他说什么,她便知他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遂对他笑了笑,肯定道:“放心,一只蛊虫而已,我既然敢把它取出来,就不担心它能奈何得了我。”
    长情默了默,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沈流萤又对他笑了笑,重新将手心贴到云慕忆的耳朵上。
    她的手心在云慕忆耳朵上贴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把手慢慢移开,移开却没有把手收回,而是掌心向上托在云慕忆的耳朵下。
    少顷,只见一只浑身黑色的无头小虫子从云慕忆的耳孔里慢慢爬了出来,爬到了沈流萤手心的流纹上。
    云慕忆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如被人用力拉扯一般,绷得紧紧的,双目大睁,鼻息停止。
    小麻雀惊得两眼睁得老大。
    而后见着这只无头的黑色小虫在沈流萤掌心的红色流纹中如被火烧着了一般,身子一蜷,然后渐渐变小,最后在她掌心的流纹中消失不见。
    沈流萤这才将手从云慕忆耳旁拿开,舒了一口气道:“好了,没事了。”
    长情三人却还是控制住云慕忆的动作,沈流萤不由白他们一眼,道:“手脚还不快拿开?你们是要把人姑娘摁死了才撒手抬脚?”
    沈流萤话音才落,收脚的收脚,收手的收手。
    再看云慕忆,不再挣扎动弹,而是双目紧闭,昏了过去。
    沈流萤替她捏了捏脉象,才终是放心道:“昏过去了,休息休息醒来就好,在她醒来之前咱们就在这儿也歇歇吧。”
    没有人有异议。
    沈流萤没有从云慕忆身旁离开,而是用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拭身上的污血,末了才不放心地问长情道:“云慕忆既然在这儿,那七公子呢?七公子在何处?”
    是啊,阿七呢?云慕忆在这儿,那阿七在哪儿?
    从见到云慕忆的那一刹那开始,长情的心中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的眼神很沉,很冷。
    *
    莽莽山间处。
    顾尘和段秋水已经离开。
    男子拿着顾尘带给他的画卷,兴高采烈地跑回到被他狠狠推倒在地却无法爬起来的云有心面前,将画卷打开,一个劲儿地在云有心面前晃,一边晃一边兴奋道:“你看你看!这画上边的人是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这可是望南那个死家伙给我画的,他居然记得我的模样把我画得这么像我这么好看!没想到那个死家伙画画还挺好的啊,早知道就让他给我多画几幅了!”
    “喂!你倒是说话啊,说说我这画好不好看。”男子说完,在云有心肩上用力推了一把。
    而后他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来,恍悟道:“我干嘛一个劲儿问你个瞎子啊?你又看不见。”
    “不对,万一你是故意用布蒙着眼当个假瞎子的呢?”男子眼睛一亮,说着就伸手去扯云有心眼前的布条,“来来来,我帮你把布条拿了,你给我看看画,然后我就把你拿去喂蛊虫,谁让你没事装瞎子。”
    当男子的手碰上云有心眼前的布条时,云有心地身子猛地颤抖起来,显然是在抗拒男子扯开他眼前的布条。
    可他眼前的布条还是被男子毫不犹豫地扯开了。
    云有心从来不觉自己生来有眼无珠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勇气将他这不同于人的残缺曝露在世人眼前,他这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是家中人见了都会被惊吓到的。
    他不想吓到任何人,他也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可怕。
    他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少了眼珠子而已,与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和他们不一样。
    没有眼珠的他,让人看着只会害怕。
    只有长情、阿风和柏舟见到他眼睛的时候不会像旁人那样或惊或骇,所以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有把眼前的布条拿下来的勇气。
    可现在——
    在感觉到布条被从眼前拿开的一瞬间,云有心想要闭起眼,不想让男子看到他的眼睛,哪怕是恶人是敌人,他也不想让长情他们之外的任何人看到他的眼睛。
    可就是连闭起眼这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
    没有眼珠的他,是从来都控制不了他的眼皮的,他没有眼珠,也感觉不到眼皮的存在,那就妄言闭起眼。
    云有心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男子在定定看着他空洞洞什么都没有的眼眶。
    然后,他做了一个云有心如何都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将布条遮回到云有心眼上,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抬起云有心的头替他将布条给系好。
    云有心心中震惊不已。
    只听这男子竟是有些愧疚道:“好啦,我给你道歉,我帮你将布条重新系好啊,系好了你就不能怪我啊。”
    直到此刻,云有心仍摸不透这个男子的性子,一点都摸不透。
    “既然你是真的看不见,那我就不把你拿去喂蛊虫了。”男子替云有心将布条绑好后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他身边,念念叨叨,“省得你说我欺负你,我虽然有欺负人的习惯,却也不是人人都欺负的。”
    “然后”男子将他放在地上的画卷给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卷了起来,一边道,“你看不到我的画,那也就不让你给我说好不好看了,我把它收起来了。”
    “哎,我说你倒是说话啊,你知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可是很没有意思的啊?”男子很不满意云有心的一声不吭,有些生气道。
    云有心心中可是无奈得很,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男子的蛊虫好生厉害,他不仅动不得,连声音都出不了,偏生这男子还要怨他。
    男子说到这儿,才忽然想起来不是云有心不说话,只见他挠挠头,道:“哦,我忘了,是我把你定住了,不是你不想说话,我现在就给你把身上的蛊虫拿出来。”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我把蛊虫拿出来后你要是敢跑,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男子的语气在这时倏然变得阴阴冷冷,还带着没有丝毫隐藏的杀意,他的话音才落,只听他打了个响指,云有些即刻发觉自己的身子能动弹了,随即坐起身,对男子微微一笑,温和道:“多谢兄台。”
    男子盯着云有心,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道:“你这人很奇怪啊,我明明给你下蛊还想要杀你,你居然还和我道谢,难不成你是个傻子?”
    云有心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傻子,我虽然看不见,但我不是傻子。”
    “那你干什么要谢我?”男子还是想不出答案来。
    “兄台替我解了蛊,自是要谢兄台。”云有心温温和和的,似乎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动怒,“至于兄台想要杀我之事,那就是另外的事,不一样的。”
    “奇怪。”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有心,手捏着下巴,眉心紧拧,“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奇怪的人,就像傻子一样。”
    云有心却还是微微笑着,不在意男子是谁人又是否想要杀他,也不在意他身旁的各种毒物,“那兄台眼下不是见到了么?”
    “有意思,真有意思。”男子忽然就笑了,“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喜欢!”
    “不过我喜欢的人,向来都要留在这儿陪着我。”男子又道。
    云有心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畏不惧,“请恕我不会留在这儿陪着兄台。”
    “那可由不得你!”男子的声音又突然变得阴冷。
    与此同时,云有心只觉自己身体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还有力气还能动,可他的内力,却在一点点消散。
    下一瞬,只听男子生气地大声喊叫道:“我的蛊!居然有人能解了我的蛊!你——!”
    男子说着,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云有心的衣襟,用力扯着,骂他道:“你来说,是什么人解了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身上的蛊的!?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打死你!”
    ------题外话------
    二更最迟还是在晚上10点
    ☆、389、我的生死之交【二更】
    男子的问题,云有心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人解了小慕儿身上的蛊。```
    不过,能解了这个男子所施的蛊的,定不是寻常人。
    会是谁?
    而这个男子又是谁?深居在这极乐之地的他,为何又会与天枢宫的人认识?
    不仅天枢宫来人对他恭恭敬敬,他更是毫不避讳地在天枢宫人面前称天枢老人一声“死家伙”。
    从他方才与天枢宫人交谈的话里来听,他与天枢老人相识已有四十五年之久,而他的声音听起来不过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青年而已。
    以及,天枢宫的人为何会到这极乐之地来?
    莫非是因为……长情!?
    想到这个问题,云有心的心忽然变得紧张不已,比他与云慕忆身处危险不知接下来会被怎么对待时还要紧张。
    若天枢宫来此极乐之地的目的真是因为长情的话,那长情现在如何了!?
    方才天枢宫的两人离开时提到了封印,封印……又是什么?
    云有心忽然觉得不安,不安到了极点,以致他不仅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甚至还陷入了不安的沉思中。
    男子看着沉默下来的云有心,更不开心了,只听他又骂云有心道:“我说瞎子,你干什么不说话!?”
    男子忽然森冷如寒霜兵刃忽尔又如稚嫩小孩般的性子让云有心有些无奈,遂只见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因为兄台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心里在想些事情。”
    “想事情?”男子好似对云有心说的想些事情来了兴致,一时竟是把他前一瞬才揪着云有心来问的问题给忘了,而是好奇地眨眨眼,盯着他问道,“什么事情能让你想得这么出神?说来给我听听?”
    “我在担心我的一个好朋友。”云有心并未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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