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位美艳夫人如何一改常态,三十几许年岁来作此青春浪漫之姿,是出于真心亦或假意,还是真假参半,总之只要大骑士受用就行了。
    良久,月光下两道身影重合一起,却是那美艳夫人依偎在了赫罗维克的怀里,只听得那美艳夫人忽然问道:“爵士,您夫人生前并未给您留下子嗣,为何您这十数年来一直未曾再行纳娶呢?”
    赫罗维克抱着她,轻抚她的秀发,脸现哀伤,幽幽一叹,道:“唉……我对不起我的夫人,只因我经年在外,甚少与妻子相聚,给不了她人夫的关爱,甚至连她临终的一面亦没见着。我累她等了一辈子,她死前托人传讯,只道了一句‘此生无悔’!而我……我……”
    顿了顿,他面色哀伤中又增惭愧、爱怜,甚为复杂,轻抚那美艳夫人秀发的手微微的颤抖,那本该稳如泰山一般的手。
    但也只是一颤罢了,随即又复如初,连同面上颜色也已释去,不着痕迹,不是强装,仿佛刚刚所说的不是自家,而是别人的故事。
    只听他又道:“而我却在她尚还活着的时候,爱慕上了别的女子。”
    “呀!”那美艳夫人闻言轻呼一声,吃惊不小,且内里登时妒意猛生,似烈火熊熊,只把大骑士口中那夺走他的心的女人恨得发狂。
    卡特琳娜亦是听得无语,把这位大骑士好生鄙视了一番,不过这人心中有如此大的尘霾,却还能将武艺练到这般地步,委实厉害,定然是早已将之放下堪破,更尔借之登上极境的缘故。
    若非如此,哪里还有今日的大骑士,怕是见到的就只是一个为心中魔障所困,邋遢落魄,甚至疯疯癫癫的糟老头儿了。
    卡特琳娜心下暗道你他娘好大的英雄,反倒还不如那个张口闭口自诩天下第一风流人物、有几百个娘儿们排队等着他临幸、也果是天下第一下流无耻的兰大王八来得强。不过却又比那龟儿子还要来得心肺全无。
    那美艳夫人强捺妒火,将赫罗维克推开,侧转过身,作那赌气之态,不依道:“爵士心中既是有了别人,那还与人家在这儿作甚么,只怪人家自个儿作贱,你自去寻你的心上人去吧。”说着,以袖掩面,嘤嘤啜泣了起来。
    赫罗维克见状,便道:“二十年前,我去一位好友家中拜访,当时随侍在侧的,是我那位好友家中正直豆蔻芳龄的女郎,年齿虽稍是浅嫩,却已经出落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瞧她语笑嫣然,清丽动人模样,我……唉……惭愧!”话是如此,但语音淡然,虽偶尔念及免不了在怀中作耿,不过往事随风,他已不再为此而动容。
    我多年未归,又何尝不是对我夫人的逃避呢?我一生奉行正义,自珍自爱,自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结果却仍是难免对她人有所亏疚。
    人生在世,行道不易,得道不易,守道则是更加的不易!赫罗维克内中暗道。
    “此回与你再会,通了故情,我见你容颜依稀,生活无忧,心下甚慰,本来只想摒除非分,把你作晚辈相待,没想到……真是冤孽……”赫罗维克又道。
    “呀!”那美艳夫人闻言,又再轻呼一声,又是吃惊不小,但此回她内里妒意全消,熊熊烈火登时熄灭,只把那满腔嫉恨换作了欢喜,更多的是得意、骄傲。
    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能比得上她?!当年大骑士来她家中拜访的情形又再浮现于脑海中,二十年过去了,眼前的骑士一如初见,不过她已从清音柔体变成为如今的丰腴妖娆、成熟妩媚。
    那美艳夫人一脸的喜悦,当即转回身,娇嗔一声“爵士”,遂倾体入怀,又把自家身子委入赫罗维克的胸前臂弯中,赫罗维克就势将她揽紧,二人情动。
    而后,但闻一声女人的轻“嗯”,又得几声呓语般的哼唧声,随即就是那啧、啧、啧的水响传来,吸田螺一般欢快殷实。
    这是个甚么声响卡特琳娜岂会不知晓,不过她虽然见多识广兼且性情火辣,到底是那处子之身,眼见得月光下那两道人影面面相贴,四唇交织,舌涎互换,不由有些儿心慌意乱。
    双颊通红,脑海中忽地想起来兰斯洛特于西侧那座塔中轻薄于她的情景,心儿一颤,身子不由得一动,登时拂扫到了身旁的树丛枝叶,掠起些许的沙沙声响。
    其时花园里一派静谧,夜风吹拂,枝叶摇晃,虽亦有如是声音,但风并不大,音也轻柔。而卡特琳娜人在几十步开外,这一下本来也不算甚么,可惜坏就坏在处在对面的是那赫罗维克。
    这一丝不自然的动静落在大骑士的耳中却是分外突兀,赫罗维克本自与那美艳夫人打得火热,耳朵一动,闻得几十步外矮树后的不谐异响。
    他心中思忖因王后不喜,这王宫内并未有饲养猫犬一类宠玩,若是一般的侍女、侍人、卫兵来此,也早就被他所发现,显见藏在那处的人武功不弱,或干脆就是个技艺精湛的杀手。
    是王后派来监视自家的?不,以他的身份怎容他人从旁窥伺,王后不会作此讨嫌不智之事。赫罗维克骤把唇舌与那美艳夫人分开,停下在美人儿身上游移爱抚的动作,转过头来,沉声喝道:“谁在那儿!”
    卡特琳娜弄出来声响的一刻已经心知不妙,暗叫一声糟糕!暗骂一声兰某人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她没有丝毫犹疑,转身就跑,循着石子儿路径往树丛深处躲去。
    赫罗维克于是放开了那拥抱的双手,对着那美艳夫人道:“你先回房。”一言才毕,他人已消失在凉亭之中。
    只见他猛地一动,足下蹬地,借力破开地心束缚,把身纵起,跃出半空,倏尔翼张双臂,甩袖一振,乘御流风,人已自上而下,去得数十步开外。
    其时,夜空下,恍若有一尊大日自那缓坡上的凉亭之中升腾而起,划个虹弧,须臾坠下,落进了那片人高的矮树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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