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说:“穆小西……”穆西把他的手打下去,低声呵斥他,季江然飘飘的笑出声:“梦里也这么凶,你什么时候才肯对我温柔一点儿。”
    原来以为是在做梦。
    穆西踢了他一脚:“别装疯卖傻,醒醒酒,回酒店睡吧,要不然没人管你。”
    时间真的不早了,穆西打了一个哈欠,觉得自己困的不得了。
    而季江然拉着她不肯松手,坚持以为这只是梦,于是他胡闹一点儿,无赖一点儿,都像无伤大雅。甚至把她揽到怀里来,轻轻的蹭着她的脖颈,亲昵的说:“老婆,老婆……”
    季江然真醉的光景,穆西没见过,这一回算是长见识,道理跟他根本说不通。发脾气不管用,他嘻皮笑脸的,眼角弯弯,像个耍赖的小孩子。只得哄骗,好不容易让他松开手,架起人往外走,季江然太高了,重量都砸到她的身上去,两人步伐缓慢。
    走出酒吧吹了一阵风,季江然明显清醒一点儿。明明已经跟她胡闹了好一会儿,可是一偏首看到她,却明显愣了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西瞪了他一眼。
    “你喝多了,酒吧的侍者给我打电话。还能走吧?”
    从他手臂下挪出来。
    季江然步伐有些不稳,可是晃晃悠悠的,勉强可以自己走路。
    穆西跟在他的身后。
    很高,可是也很瘦,不仅是那种没有赘肉的结实与健壮,的确是有一点儿干瘦。之前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骨头那么明显,咯得她有一点儿疼。他真的是瘦了。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隔着四五年的辛酸路,再站到她面前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穆西站在他的身后仔细的看清楚,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怎样。却知道他也不是时光里的旧人,时间再怎么轻浅无情,落在他的身上,却不会留下深刻的痕迹,以那种小人嘴脸让人无可奈何。反倒成了点缀,沉稳,内敛,甚至深邃,成了珍珠一样的点缀。
    穆西想,无论再过多少年,从财经杂志上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仍旧只是这个风华绝代的模样。
    两束亮眼的灯光极速打过来。
    季江然喝了酒,所以反应迟缓,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眼睛,摭住刺眼的两道强光。
    却感觉身体被人重重的推开,终于站不稳,跄跟之后跌倒在地。重重的一声喘息,脑子蓦然清醒,穆西就像一只翩然欲飞的蝶扎进那道光影中,薄薄的一片,恍若透明,越发像蝴蝶的两片翼,明黄的颜色,是小的时候顽皮扑打过的。
    他嘶吼出声:“小西……”
    心里重重的疼了一计,那种被撕裂的感觉突如其来,却让他有短暂的窒息。
    总算那辆车子并没有撞上,急刹车后停了下来。
    穆西站在那片明光里不停喘气,几秒钟后转过身看向季江然,他坐在地上跟她对视,嘴角微微的动,看来是想叫她的名字。可是他一定无能为力,因为那两片薄唇颤抖之后竟然发不出声音。
    到现在穆西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跟塞满了大朵大朵的棉花一样。她是怕的,所以想也不想的将他推开,没想到自己会怎样。仿佛那个有事的人一定不能是他。
    她从来都这样想,无论如何,活着的一定得是他……就像当初向组织里传递情报,她就是怕的,怕他跟季江影一样,最后逃不出法网恢恢。也怕他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不肯回头。
    她怕整个季家到最后要被一起埋葬,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那样看重自己的家人手足,一定生不如死。也怕他赢惯了的人,只是输不起,倒下去了就会一蹶不振……于是她为了爱这个男人几乎背弃了所有,原以为一辈子憎恶的,最后却不能幸免的将自己套牢。
    她的爱情就是如此,覆水难收。也想过或许这个人不是良人,可是爱上了,她比谁都要飞蛾扑火。
    没人知道那些她拿生命都不愿换取的信仰,却为着一个男人舍弃了。她就是这样疯狂,要做一只风情万种的妖精,甘愿为了爱情亡命天涯。
    这个让她再没有出头之日的男人,磕碰都使不得。
    她拿多么珍贵的东西才将他换取来,碎不得!
    车子趁人慌张失措的瞬间逃之夭夭。
    季江然已经过来抱住她,声音哑的不得了:“你怎么那么傻?”
    穆西将手掌按到他的胸口上:“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一直以来有她这样肯拿性命的护着,他会有什么事情?
    “穆小西,你怎么敢说你不爱我呢?”
    穆西喉咙中哽着什么,酸涩到说不出话来。
    车子一直开出雪宫路,停靠到路边停下。摸出电话打过去:“薄少,穆小姐将二少推开了……”
    薄云易缄默的站在那里,半晌:“我知道了。”
    收起电话,掏出一根烟点上。
    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灯火仿佛是摇曳的星子,碎钉子一般洒得满世界皆是。
    薄云易站在楼下的那点路灯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穆西回来。
    他将手中的烟头扔掉。
    穆西抬起头,怔了下:“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薄云易唇角微动,淡淡的扯出笑。
    “在等你。”
    穆西“哦”了一声,然后说:“上楼说吧。”
    薄云易站着没动,一伸手拉住她。
    指掌钳制住她的手腕,紧紧的:“就在这里说吧。”他的声音不大,低低的。
    穆西停下来,跟他面对面。还是笑了声:“有什么事非得今天晚上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不行吗?”
    薄云易沉下眸子,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流云一样,总觉得是层层叠叠的,又那样明亮。
    他抿紧唇角看了她一眼说:“最初将季江然和绍然的照片交给报社的人是我,是我将示意媒体发布那些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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