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三进院落,厢房就这么多,难不成人已经被处决了?”不足一炷香功夫,二人已经将不大的院落寻了个遍。
    苏绿幻此刻心头微微有些失落和担忧,抬眼去看颜慕白,只见他蹙眉思忖了片刻,压低声音轻轻说:“不会,之前那个店小二不是说过,一整条船的海盐直到现在,那个姑娘都没交代出下落。海漕帮虽然是江湖帮派,可侍奉朝廷之人甚多,牵连也广,他们已经杀了此二女爹娘,就算是警示却也够了,他们目的是找到那船海盐,金银钱帛最为重要,只要那个姑娘还没吐口,就不会被下死手。况且你看这里,虽然庭院深深,可门外两条街外就是官府衙门,一连私下处决四条人命,太过惊骇,官府也要顾念民情民愤。”
    苏绿幻思之,确实如此,她面朝庭院扫视一周,蹙眉说道:“可是这两进院落都寻了个遍,最外层那进,又围满了醉酒之人,肯定不会设有暗狱,若是一间间搜寻暗格太费时间,得想个办法才是。”
    颜慕白被提醒,这才一拍脑门道:“对啊,那个小厮还没醉呢,你在这等我,我去带他过来。”
    不过须臾,那个小厮就被点了哑穴,几乎是半拖了过来。
    颜慕白揪住他颈肩衣衫往墙上一推,未出鞘的火破抵住他脖子,拉长双脸恶狠狠地说了句:“听着,要想活命就告诉我们这里暗狱在哪?我现在点开你的穴道,你要是敢喊出声,我立马解决了你,听清楚了吗?”那小厮显然还没从刚刚的震惊缓过神色,因为害怕面上的肌肉几乎拧到了一起,眼睛灰灰,俱是惊恐之色,一颗头使劲点了十几下才算了事。
    颜慕白伸手一点,手中剑鞘顺势向上抬了一分。
    “我不知道什么暗狱呀,我才来这里打理不久,我就是个小厮伙计,不是宿卫。”
    “你还知道这里住着的都是宿卫,还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且再问你,之前海漕帮抓过来的两个姑娘是否还活着?”
    那小厮眼神一抹亮色一闪而过,战战兢兢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我上有老下有小,请两位大侠饶小人一命吧。”
    苏绿幻看他惊恐至此居然还不老实,玉手抬起他下颚,一用劲,嘴巴一开一合,嗖一下子就将一枚药丸丢了进去。
    “这颗药是穿肠烂肚的毒药,名为封洛丸,如果十二个时辰内拿不到解药,你就会穿肠烂肚,口吐白沫而死。解药只有我有,世间仅此一颗,你要想拿到解药,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不然那药发作起来,那滋味可不是你这个身板能受的住的。”说罢,也不管那小厮急剧的咳嗽声,抬眼对上颜慕白诧异的眼神,一脸看吧,我学的也挺快的神色。
    惊得颜慕白眼睛发直,一张脸几乎变成了浅灰色,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如此温柔善良的幻儿此刻居然被自己带的给人下毒恐吓。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那小厮早就身体前沉,呼的一下子膝盖砸到了地上。他双手举过头顶,如同失去半幅魂魄似的地求饶道:“我说,两位大人,我全招。”说完两只手还垂到地上,身体匍匐前进了几步,到了颜慕白脚边,拽着他的衣衫,一副奴才鬼脸。
    “那俩姑娘坑了我们一船的海盐, 几十万两白银。现在也没交代清楚海盐都存在哪里了,所以我们领主就一直关着她们了,用过大刑却也不敢让她们死了,再加上最近通判大人想要娶个九姨娘,谁知选来选去也没合适的人,这才想起狱中关着的两个丫头,说是模样成色都不错,计划着收拾收拾明天晚上就都给送过去,哄的大人开心也算补了这两个贱人贪墨的银两。”
    那个小厮显然是真的吓坏了,攥着衣角的双手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顺带着哭嗓颤抖地说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置于那暗狱在哪,我前不久才来这里,真的不知道呀。”
    苏绿幻和颜慕白对视一眼,颜慕白弯腰扶起他道:“那可有什么隐秘的地方需要日日有人送吃食过去。”
    那小厮受到点拨,脸色一缓,仿若破涕为笑一般迅速转了个脸,急忙回道:“有,有,在你们之前有个姓崔的老婆子总是带饭水到后院一间茅舍,这几日着了风寒,怕是不成了,这才选了你们留庄,我起先留意过,那老妪也没拿什么好的吃食,我寻思她年纪大了,许是领主可怜她,也就没往深处想。”
    这个小厮心思倒也不坏。颜慕白一手抓过他一条手臂,另一只手伸进自己腰前的衣衫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中,拍拍他肩膀说道:“海漕帮势力盘根错节,你既然上有老下有小,最好还是离开此处,另谋出路吧。”那
    小厮双手抱拳,撇撇嘴带着哭嗓鞠了一躬,却不离开,战战兢兢地去看苏绿幻。
    苏绿幻伸手打开一个棕色的瓶子,捻出一粒灰色的药丸递了过去,那小厮立刻双手接过,捧着飞速地送到口中咽了下去。
    苏绿幻一边将棕瓶子收好放回腰间,一边冷冷说道:“你最好现在赶紧走,前厅那些人被我们喂了蒙汗药,待他们醒来,定然怀疑你跟我们是一伙的,我们可是你带进来的。听懂了吗?”
    那小厮听及此话,脸色瞬间被吓得没了血色,如同鸡头似的乱点几下,连滚带爬地向着前院门口移去。
    “就是这里了。”苏绿幻伸手就欲掀开茅舍的帘帐。
    “幻儿,我来。”颜慕白伸手阻住她,用剑柄将帘帐掀开,推开门,将苏绿幻护在身后,脚下走一步停一步,慢慢摸索着向内走去。
    这间房舍从外看去,破败如同马房,入内一观,深不见底。
    一条昏黄的油灯路,带有干枯血迹的四层架狰狞地竖在一侧,上面肉钳、链球、尖刺项圈、碗口粗的棍子、如蟒蛇般的绳索,令人毛骨悚然,触目惊心。
    苏绿幻上前细看了一眼,发现上面血迹斑斑,干枯和潮湿的腥血掺杂,显得刑具更加狞恶可怖。
    几缕烛火映照在破败的泥墙之上,一股掺着血腥味道的死亡之气弥漫着整间暗室,不,不是暗室,海漕帮内帮众称之为暗狱,那几盏昏暗的油灯封闪着微弱的光,忽闪忽闪,浑浊的空气几乎刺得人鼻子发懵,还有夹杂着潮湿和血气的气味呛得人胃里一阵搅动。
    苏绿幻轻呕一声,用手背盖住了鼻翼。
    “谁?”
    突然一声沙哑地女声轻声发出,颜慕白和苏绿幻俱是一惊,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间玄铁打造的半人高的笼中,蜷缩着两个面目几乎无法辩认的女孩。满眼血丝,蓬头垢发,眼窝深深陷了下去,嘴唇和面颊俱是惨白,精神恍恍惚惚,如同伤弓之鸟,看到二人走近,相互搀着,弓起身子向后慢慢地蹭了过去,笼子不大,很快就见了头,二人避无可避,两只眼睛死灰一般地死死盯着笼外。
    颜慕白和苏绿幻大脑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木桩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楞着两只眼睛痴痴呆呆地看着眼前两个女子,如同受到雷电击穿一般,惊恐万分。他们二人万难想象,世上居然会有如此手段可以将人折磨成眼前这般,一时有些定住了。
    月色如华,细淌的流光伴着半空中飘忽不定幽幽落下的秋霜,更显凄清。四人自别院逃出,向着城外进发。颜慕白和苏绿幻一人扶着一女,走的不快。
    “姐姐在城外准备了马匹,只要我们逃出城去,就可以骑马而行,就快多了。”苏绿幻双臂紧紧拢住面前的女子,此刻她手指尖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虽然凝固,可一动,却撕心般的剧痛。苏绿幻体念她身体,动作很轻,柔柔地安慰道。
    “姐姐,我叫玄月,谢谢姐姐。”虽然此刻身体经受着巨大的伤痛,可却温柔敦厚,大方得体。
    苏绿幻不由地对她心生好感,嘴角轻轻扬起,笑了笑道:“不谢,玄月妹妹,我叫苏绿幻。”
    “姐姐,姐姐。”
    “是幻儿吗?”苏梓离听见声音,焦急地前来接应。看到苏绿幻安然无恙,终究是长出了一口气,一颗心稍稍安稳了些。
    “姐姐,她们都受伤很重,不过好在于性命无碍,咱们走吧。”苏梓离点点头,转过身去一一解开绳子,将马匹牵了过来,待的伸手将缰绳交到玄月手中时,看到她脸上的伤口,蓦地楞了一下。
    玄月说道:“多谢姐姐!”声音柔柔却满是战栗,想来伤口定是疼痛非常,说着伸手去接,苏梓离盯着她有些微微出了神,也不动弹。
    苏绿幻心中奇怪,但时间紧迫,当下催促道:“姐姐,将缰绳给她吧。”她这才缓过神来,松了手。
    三人俱是一个纵身,跃到了马上,可二女却都站在地上,很是拘谨。
    “怎么了?上马吧,快一些。”颜慕白双手拖住马缰绳,转过头去对着二人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秋影安如同一只浑身竖起长刺的刺猬,眼神充满了戒备。
    颜慕白和苏绿幻对视一眼,耐心地说道:“无为其他,路有不平,施以援手。你二人父母已逝,又得罪了海漕帮,在这山东境内怕是再无他处可去,不若跟我们先回太原郡执剑山庄,待你们伤好后,天下之大,想去哪我们便不再过问,如何?”
    听到执剑山庄的名号,秋影安眼神中一抹淡淡的流光划过,只是一瞬就暗了下来,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玄月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相待过,不图回报,却救了她们二人性命,当下泪眼婆娑,悲喜交集,灼热的眼泪一行行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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