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民务部发布了一则政令,推恩令。此令规定,嫡庶长次,皆拥有继承家业的权力。在父亲死后,嫡长子除了拥有家主的权力外,其余所有的田产,财富以及房屋,皆需与众兄弟商议平分。同时在其父生前,便已经分家的子嗣,没有权利获得家产。
    此令一出,广大贫苦百姓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们的家产本就接近于无。纵然有些家产,也会在死后,瓜分给兄弟众人,任其自谋生路。因此并没有什么继承的困扰。
    可士族不一样了,他们家族子嗣众多,讲究的是嫡长持家,次庶分房,各掌事务。而家族的田地,财富以及宗祠,全部都把持在家主手中。可现在官府竟然插手其中,离间亲疏。若是按照这推恩令的做法,各房兄弟便可瓜分家主手中的权力。若是没有了田产和财富,家主便没有了什么权力能够管束各房,则整个家族便散了。
    必须阻止横山这条政令,几乎是所有的士族家主,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条政令,已经碰触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随着这条政令的传播,自家各房兄弟仿佛看到了希望,开始蠢蠢欲动。
    别看士族看起来,似乎一团和气,其实内部的争权夺利,十分激烈。没有人希望自己永远寄人篱下,前途命运皆系于一人之手。如今这条政令的推出,顿时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只要能够拥有自己的田地以及财富,那谁还用看家主的眼色?即便他们看出这条政令的用意,但此时为了自家的利益,也就顾不得了。
    现如今的各大士族之中,不仅兄弟之间相互争斗,便是父子之间也在勾心斗角。家主为了自己的权力,下狠心镇压一批试图反抗的兄弟,将其逐出家族,剔除族谱。嫡长子们为了自己将来的继承权,再也顾不得兄弟之情,使出浑身手段,怂恿父亲在生前,将兄弟们分家立户,自谋生路。
    一时间,整个士族之中,一阵鸡飞狗跳。什么仁义孝悌,在利益面前皆是泥沙。
    最终,士族家主们受不了了,又不敢与官府作对,不得不将目光再次放到裴琰身上。虽然大家对其不为士族说话而愤恼,但说到底,裴琰既是士族,又是士族在横山高层的唯一一位。如今穷途末路之下,也只能讲希望放在裴琰身上了。
    于是,众多家主齐聚于裴府之外,要求面见裴琰。可裴琰此时哪里肯见他们,也不能见。众位家主见裴琰不肯见他们,顿时恼羞成怒,大声喝骂裴琰首鼠两端,趋炎附势。
    裴琰虽然在内院,但也听得外面士族家主们的喝骂,竟然不已为怒,反而露出喜意。“呵呵,你们骂得越恨,本官在横山之中的地位越稳。骂吧骂吧,这是你们自己作死,可怪不得别人。”
    待众人散去后,裴府外面终于清静了。而此时,在国公府,牛大力正向林逸凡禀报裴府的状况。
    林逸凡听完,倒是颇为惊讶的笑道:“看来,这裴琰还有点头脑,知道自己究竟站在哪一边的。不错不错!”
    “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牛大力兴奋的问道。
    “呵呵,接下来,当然是再下一记猛药了。”林逸凡笑道,“趁着他们激怒本公的时候,将之前难以推行的政令推行下去。当着本公怒火难消之际,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大力,通知吴明,可以行动了。”
    “是!”牛大力立即领命。
    没过几天,新成立的司法部发出其第一条政令,禁私刑令。一切刑罚皆出自于官府,严禁私人刑罚。若是胆敢私用刑罚,则以罪论处。
    这下好了,之前因为利益之争,而被家主动用刑罚的族中子弟,纷纷涌上官府,状告家主滥用私刑,请求将其治罪。
    就在家主们心惊胆战之时,司法部很快便做出了补充,此令以发布之日实行,之前之事不受处理范围。
    此补充出来,众家主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愁眉苦脸起来,无法动用刑罚,那还能拿什么来约束那些叛族之徒?没有了家法的威慑力,还如何凝聚人心?
    正如林逸凡所说的,因为一些士族攻讦女政署,激怒了国公大人。如今国公大人正在气头上,谁还敢上书劝谏,请求收回成命?
    于是,许多士族开始将矛头,对准当初一手促成士族联合的欧阳家。
    如今的欧阳叡,哪里还有当初的意气风发。随着这三条政令的推出,他欧阳家内部,也发生了一系列动荡。直到今日,才好不容易安抚下去。而代价则是,家主的权力,被各房夺走了不少。
    可祸不单行,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各大士族的诘难开始瞄向了他。许多士族断绝了与他们家族的往来,和他做切割。
    欧阳叡顿时被气得差点病倒,这些士族在之前谋划针对女政署之事时,个个说得那么慷慨激昂,什么共进退,什么福祸共担,全他么扯淡。事到临头,一个个都缩回去了,还做出这种蛇鼠两端的龌龊事。
    然而,这事还没完。欧阳叡的亲家,华州大族戚家,竟敢公然休了他的妹妹,原因是无出,也就是不能生育。这要是以前,纵然他的妹妹欧阳茜无法生育,戚家也不敢贸然休妻。可现在摆明了欧阳家作为此事的主使者,必然要遭受华国公的打压。欧阳家眼看着就要倒了,所有人都怕被牵连到。
    待接回了妹妹,欧阳叡心痛自责的看着脸色灰败的欧阳茜,“妹妹,是我这做哥哥的对不起你啊。”
    欧阳茜如今年纪已过四十,但保养得体,又长得端庄秀丽,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此时,她虽然神色颓废,却没有娇柔女子般的哭哭啼啼,反而平静的安慰着欧阳叡,“大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无需在自责了。这些年我在戚家,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倒是我们家的事,小妹身为欧阳家的人,自然有责任与家族共同承担。”
    欧阳叡闻言,顿时默然无语。这些年,他也知道小妹在戚家的委屈,不能生育,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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