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全家正讨论着买奶粉和尿布的事,婆婆不停地叨叨着孙子这般孙子那般,每次说到孙子,公公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唯有彭菲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活得很艰难,但凡别人对你有多高的期许,你就会有多大的压力,不但躲不得,更输不起。
    “妈,我就喜欢女儿。”宋进在一旁终于听不下去了,“您别老孙子孙子的,如果生下来是孙女,您还打算扔了?”幸好平日里有老公宋进这样的婆媳润滑剂,否则彭菲在家里早就待不下去了。
    “孙女妈也喜欢。”听到儿子这么说,婆婆赶紧给自己圆话,“男孩女孩都一样……都一样。”说罢,她站起来给彭菲夹了一个鸡腿,不过谁都看得出,婆婆的面色稍有尴尬。
    “做个b超,妈无非是想让她自己定个心而已。”卧房门一关,彭菲一脸不快叨念起来,“整天孙子孙子,我实在是要崩溃了。”她狠狠瞪了瞪身旁的老宋,“你也希望是男孩对吗?”
    “唉哟,好痛!”还没等宋进开口,彭菲突然疼得一下大叫起来,一阵厉害的胎动袭来,就是刚才,结实的小拳头一阵一阵用力地敲击她肚子壁,彭菲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来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开始抗议了。
    “老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是那种人吗?”宋进一只手放在彭菲的腰间,另一只手轻轻地将放她的肚子上,兴许是知道爸爸来了,胎动变得愈加强烈了,宋进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一举一动,“我倒挺希望是个女孩,让我看看前世的情人长什么样儿”,他说。
    彭菲知道自己的丈夫确实不在乎她肚子里的究竟是男是女,但是他却没有能力改变父母的想法,老一辈人的思想就是这样,顽固得像磐石一样不能动摇。不过,小日子究竟是和宋进过的,结婚以来,宋进对自己,甚至对她的父母都很好,前一阵子,还和彭菲凑了十二万给她父母装修房子,想到这里,彭菲还是很宽慰的。
    其实,在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女孩也是挺可怜的,因为从小没有得到过公平的待遇,多少都有心理阴影,如果自己不能从迂腐陈旧的老思想里面逃出来,长大后她们会更加迫切强烈要求自己生儿子,因为从小家庭氛围的影响,她们会觉得只有生儿子才有安全感,婚姻才能牢靠,在婆家才有说话的底气。
    而彭菲呢?好不容易从职场建立起来的自信,让她从原生家庭“逃”了出来,却不幸又栽进了另一个复刻的家庭。
    她拗不过婆婆,最终还是答应去照男女,宋进的大伯和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是老同学,医院很快就安排了彭菲去做b超。
    医生在她的肚子上抹了厚厚的润滑剂,b超探头在她的肚子上来回滚动着,虽然躺着,但还是能依稀看到侧边的电脑,显示屏上,一个小小的生命正缓缓地蠕动着,甚至还能隐约看清孩子的脸,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彭菲感动极了,也就是在那刻,孩子的性别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了,她甚至想跟医生说,她不需要知道男孩还是女孩,因为,那都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医生一边看着屏幕,一边记录着各种数据,超声室里只有胎心仪放出的咕咚咕咚的心跳声,短短的三五分钟,医生一句话都没有说,彭菲也只是静静地躺着,什么都没有问。
    “好了,起来吧,孩子发育正常,一会交给外面的医生,他会跟你详说的。”这是位五十多岁的女医师,手法利索,面容慈祥,她在超声报告上签字后,递给了彭菲手里,“至于那个……孩子在你肚子里的角度不太好,我刚才来回好几次都没有看清……不好意思。”
    “没看清?”彭菲诧异的问,“医生,男孩女孩看不清吗?”
    “是的,被脐带挡住了。”医生面无表情,甚至没有把头抬起来,“这是违反我们医院规定的,你们打招呼我才看的,记着,出去可不能这么说哦。”
    “我知道了,谢谢您。”彭菲拿着超声报告走了出去。
    此时,宋进正在门口等着她,见到彭菲出来,他赶忙跑上去搀扶,“医生说孩子健康吗?”彭菲挺欣慰宋进第一句问的并不是“男孩还是女孩?”于是她把超声报告给了宋进,上面只是数据,宋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医生说脐带挡住了,看不清楚。”彭菲说,“你说这医生是不是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宋进不解。
    “应该是个女孩吧。”彭菲揣测起来,“是男孩肯定早说了,只有女孩她才这么说的吧,怕我们失望……哪会那么巧,正好被脐带挡住了。”
    “你以为医生都跟你一样喜欢儿子吗?”对于彭菲的猜测,宋进倒是不屑一顾,“就算看清了也不定是事实啊,我觉得老天是把惊喜给我们留到最后。”
    “你说,我要和妈说吗?”彭菲的心情很复杂,这起一大早过来做超声,不就是给婆婆吃一颗定心丸吗?现在这结果,不仅和没照一样,还十有八九是个女孩。
    “医生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呗,难道你还傻乎乎地告诉她是个女孩?”宋进依旧很淡定:“我妈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真是女孩,她也是喜欢的,这可是她亲孙女哎。”
    “你就那么肯定?”彭菲觉得自己半分相信的理由都没有,她只是想着今后如何顶着婆家的压力不生二胎,因为她还年轻,还能多拼几年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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