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和三少谈了点事,听他说要出差,怕没时间跟顾小姐打招呼,让我转告一声。”鲁旌恭敬平坦的说完。
    吻安略微蹙了一下眉,看了一眼时间。
    本来还想送送他的,看来是没机会了,末了才启唇,“知道了,他走很久了?”
    正问着,手机提示音响了。
    拿下来看了一眼,就是他的短讯。
    挂了电话,她才看了短讯,也是很简单的几个字:“走得急,到了给你打电话,应酬少喝酒。”
    她看着字句淡淡的笑了一下。
    不过也很听他的叮嘱,晚上的应酬并没有喝多少,清醒的从会所回到了外公那儿。
    很长时间以来很少这样早早的回来,知道他还没到墨尔本,所以早早的睡下。
    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掐着时间给宫池奕打电话过去。
    果然电话通了,她笑了笑,走到沙发边坐下,等着他接电话。
    也许是刚到地方,他接电话的速度很慢,她也不着急,单手端了一杯水抿了一口。
    “喂?”低低的嗓音终于从听筒传来。
    吻安笑了笑,“做什么亏心事呢,这么久不接电话?”
    男人声音里有着低低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穿衣服,要不要看看在做什么?”
    她微微挑眉,不待说话,已经听到了背景里有女人的声音。
    才问:“刚到就开始应酬么?”
    宫池奕嘴角微微勾着,“在医院,护士的音色还不错?”
    吻安嗔笑几分,把杯子放回了茶几上,猜到他是下了飞机就直接去医院检查了。
    “大概几天返回?”她窝进沙发里,半开玩笑,“你不在感觉没底气。”
    这话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说了。
    但是宫池奕给不了精确的时间,只说:“会给你去电话的。”
    她点了点头,之后他的所有叮嘱也都是点着头回应。
    快挂断时,才听他斟酌了几分,道:“估计会去探望她。”
    吻安也点一下头,“知道。”
    人都过去了,不看一眼也说不过去,所以她没说话,柔唇轻轻抿着。
    “先挂了?”宫池奕问。
    吻安说:“好。”
    再没了多余的话。
    握着挂断的手机安静了会儿,想到一男一女国外久别重逢的探病,作为编剧的脑子就闲不住。
    一点都不担心是假的,只好不去想了。
    薛老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见她还在阳台上,让保姆扶着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问:“今天休息?”
    吻安转过头,浅笑,“嗯,好长时间,难得得个休息天!”
    老人摘到眼睛,换了一副,这才看了她,依旧没看到她脖子里的吊坠。
    吻安随着外公的视线低眉看了看,浅淡的笑意没散。
    她低眉从阳台走回来,坐到外公侧对面,抿了抿唇,“我跟您说个事,您别太激动。”
    薛老淡淡的挑着眉毛,“我什么事没经历过,还至于激动?”
    吻安勉强一笑,“不是关于我竞选的事,是……我妈。”
    老先生这么几年都不提女儿的事了,跟没生过她一样,家里人都很避讳,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直接跟他提起。
    吻安看了看他的反应。
    道:“您可能不信,我见到她了,只是,她康复之后会是另一张脸,听宫池奕的意思,之后大概也不会回您这儿来的,如果您想见,到时候我可以带您……”
    老爷子摆摆手打断了她。
    而后沉沉的叹出一口气,“我知道她可能还在,但是没打算见,从她嫁出去开始,那条路就只能她自己去走。”
    现在谈起来,已经说不上什么清晰,只是,家里不可能再跟她牵连上任何关系的。
    吻安勉强笑了笑,没说下去。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冷心大概是遗传的,她一直希望还有个家人,又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她厌恶自己的日记之后,心里就荒芜了。
    记忆里关于母亲的情节不少,但仔细想其实也不多,所以从那会儿忽然见面,到现在,她好像没有特别激动,甚至没敢特别期盼哪天能母女情深。
    “不说这个了。”老爷子低低的一句,转了话题:“秘密竞选是不是只剩半个月了?”
    吻安没刻意去记时间,只点了一下头,“嗯。”
    末了才笑了笑,“您放心,会很顺利的,各方面都打点得还算不错。”
    唯一让她担心的一点,就是宫池老先生那边,不知道之前让四少出来是抱着什么心思,会不会继续下去。
    然后才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吊坠也拿出去用了,把握挺大。”
    薛老略微点了点头,“上边给你住处了么?”
    吻安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笑了笑,坐到了老爷子身边,“外公,您就放心吧,就算给我分配了公寓,我还是会住在您这儿的,不担心您孤独,嗯?”
    老先生回头扫了她一眼,冷脸嘴硬,“我还怕孤独?”
    她笑着,“不怕孤独您怎么会要求小姨常回来?就她和姨父的感情,我还不信她在那边受委屈,明明就是您想常常看到她。”
    保姆也笑着看了老先生,然后被老人瞪了一眼,只好说:“我个您泡个茶去?”
    吻安休息,就一直坐在那儿陪老人家聊了不短的时间。
    而她说把握很大的竞选,却也在一周之后出了状况。
    算是意料之中,却情理之外的事,因为她猜到了应该是宫池老先生的关系,她没想到他会坚持反对。
    行政总长让人通知她去单独见面。
    “顾小姐,总长在楼上等您。”有人敲开了她的门,站在门口。
    她抬头看过去,柔眉轻轻挑了一下,没多说,“知道了,马上去。”
    看起来上边是经过几番考虑才得出决定通知她的。
    “可能要推后一些,结果受不受影响,同样不好说。”总长站在窗户边,转身看了她。
    吻安坐在桌边,神色间淡淡的笑意,“我能问问具体原因么?”
    是跟宫池中渊有关,她知道,就是想听听他用了什么样的反对意见,让整个竞选往后推。
    总长略显无奈的挑眉。
    “ok。”吻安浅笑,她还不知正式成员,知道有些东西要对她保密,也不勉强。
    起身之际,她又转眸,眉眼微微弯起,“先生,如果我帮忙把南岸岛屿的问题解决了,您说这事是不是简单多了?”
    总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什么南岸问题?”
    语调里透着避讳和防备。
    吻安只是一笑,“我虽然入行不算久,可毕竟接触的人不少,有些事,就算没宣布,也能知道个一二。”
    比如政府方面想一艘航母快速解决这个大麻烦的事。
    总之没说话,但是眉头紧了紧,“知道得太多对你不一定有好处。”
    她浅笑,“我只了解自己该知道,也能去做的事。”
    语毕,稍点了个头,退出门外帮他把门掩上。
    走楼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眉眼出弯弯的笑意早不见了,在不大的候选人临时办公室来回走了好几遭。
    站定在窗户边,侧首看向桌上的电脑,眸子里清清淡淡,又一片悠远。
    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拿了包离开。
    没有回家,也不是去应酬,而是找了个网咖,坐在位子上拿出之前晚晚寄过来的信件看了好一会儿。
    网管还没见过一个穿着六位数的限量版裙子来网咖的女人,站那儿不禁多看了两眼。
    简直不是细皮嫩肉能形容得养眼,往那儿一坐,便坐出了这是高档社交场所的感觉,双腿优雅的在桌下交叠。
    舔了舔唇,目光往下移,略微歪过头,几乎就能看到她胸前的沟壑了,可女人忽然站了起来。
    网管吓得收了视线,低头扫了一眼时间,她进来也没超过十分钟吧?
    “不用找零。”吻安经过柜台,淡淡的一句。
    就这么走了?
    网管怀疑的快步去了她用过的电话边,看起来她只是开机,压根连登陆都没有?
    实则她已经发了一封邮件。
    晚间九点多,吻安一直坐在床上等着,她并不确定沐老会不会派人过来,就算来,其实也没这么快,但无事可做,只好等着。
    然而,十点不到,窗户闪过两道光。
    她倏然转头看了会儿,快速拿了一件外套下楼。
    “哪儿去?”保姆正好收拾完屋子,纳闷的看了快步下楼的人。
    吻安一边换鞋,笑了笑,“出去走走,您不用给我留门。”
    外公这地方,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所以她出了门往外头走,特意换的平底鞋,估摸着至少走个一两个公里。
    可她刚出了大院门往左走,右侧陈旧的、爬满绿腾高墙深处传来一声低沉:“顾小姐。”
    吻安微愣,转过头,看了一会儿看不清对方的脸。
    只听他说:“沐老让我来接您。”
    她这才一笑,果然是么?动作可真是快。
    也不刻意去看他的长相,昏暗里握了握手,“就你一个人?”
    那人说:“够了,沐老喜欢这样办事。”
    嗯……吻安听说过,沐老先生办事一向神不知鬼不觉,手底下有多少人没谁清楚,总之他喜欢办事亲力亲为、独来独往,或者派人也“吝啬”得很,完全惊不起动静。
    “能尽早动身么,最好就是明晚。”那人又道。
    吻安没法说不,只能点头,“没问题。”
    *
    第二天一早,韦廉接到顾吻安的电话,说抱病必须在家休息几天。
    韦廉挑眉,在他眼里,顾吻安目前就是利用来靠近宫池奕的,宫池奕去了国外出差,有些应酬她确实可参与,也可不参与,所以养病几天不碍事。
    探望也免了,因为谁都知道薛老的脾气是生人勿近。
    彼时,吻安已经离开伦敦,几经辗转,她想记住路线却很苦难,直到最后干脆连视觉也没夺走。
    路途不算颠簸,只是蒙上眼,总觉得神秘感太重,以至于她几乎没真正睡过。
    隐约闻到海水的咸涩味时,有秋风拂面而过,带着男方的潮湿。
    她能感觉有人走近,而后传来男人低沉又略带笑意的声音,“解开吧,别把人姑娘蒙坏了。”
    松了束缚,吻安只觉得阳光很刺眼,尤其折射着海水冲到瞳孔里的感觉不太好,依旧一直眯着眼。
    对面坐了勾着嘴角的男人,也许……四十上下?总之精神奕奕,眉眼有些锋利。
    “饿吗?”沐钧年看着神情毫无变化,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小女孩,问。
    吻安转回视线,摇头,“晚晚在这儿么?”
    沐钧年勾唇,“不问问我是谁?”
    吻安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应该是跟她一路过来的男子,年纪似乎也跟他差不多,但总觉得两个人身上沉淀了超出年龄的沉重感。
    “这里是第一岛以南,没错吧?”吻安又问,目光扫向海面。
    她面前是一处极其豪华的全岛别墅,坐在别墅一层阳台,可能伸脚都能碰到海水,很美。
    沐钧年忽而笑了笑,看向许冠,只问半句:“你没?”
    路上要特意绕一绕,可她怎么还能辫出方向来?
    吻安笑了笑,“我猜的。”
    然后看向对面的男人,“您就是沐先生吧?”
    可是按照年龄推算,好歹也五十几快六十,怎么长这么年轻?
    沐钧年心情不错,薄唇微动,“不像?”
    她微挑眉,不是像不像,她压根就不知道沐钧年长什么样,或者说,世上大概很少人能描述出他的样子了,照片一类,更是无从找起,他销声匿迹太久了。
    吻安起身,很恭敬的行礼,然后看着他,“沐先生,我此行时间不多,我想先见见晚晚,然后直接谈正事,可以么?”
    沐钧年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微微笑意,“提早让我的人接你,是因为竞选暂代首辅的事?”
    吻安愣了一下。
    他居然知道这些?
    身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要说知道一些荣京的消息,她能理解,可他居然知道内阁里的事,政界的人都并不清楚的内幕,他似乎一清二楚。
    沐钧年看了她,“晚儿还没醒,医生说这几天的事了,所以你可以先谈正事。”
    没醒?
    她皱起眉,“手术之后一直没醒?……情况严重么?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沐钧年看出来了,这姑娘和晚儿感情确实很好。
    当然,他更看重的是她聪明和胆量,之前在荣京和伦敦做的事,沐钧年可是一件没落的都清楚着。
    他正要说话,听到身后有人开门出来,转过头便蹙眉站了起来。
    “冷飕飕的,出来做什么?”
    吻安都能听出来,沐钧年对着他妻子说话的语调都变了,苛责,又满是宠爱。
    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夫妻。
    尉双妍看着吻安,亲和的笑着,“我来问问顾小姐都喜欢吃什么,我一会儿做几道菜。”
    她一手顶尖的厨艺,好久没下厨了。
    果然,沐钧年不悦了,“你做什么菜?歇着去!”
    站在旁边的许冠咳了咳,“我去做饭。”
    然后走了。
    吻安坐在那儿,看着一路沉默寡言的许冠,在夫妻俩面前被“欺压”的样子,愕然又笑着。
    外界传言里极致神秘的人物,相处起来竟和想象差别如此之大。
    转眼沐钧年故作不悦把妻子送进了门,然后才折回来跟她继续。
    最后吻安被引进了书房,只有她和沐钧年。
    站在书房窗前,一眼就能看到平静的海水,惬意之极。
    “喝什么?”沐钧年看了她。
    吻安转过头,浅笑,“不用麻烦沐先生,白水就好。”
    沐钧年点头,手里倒水,也问着,“有什么想法么?”
    吻安眸子清淡,依旧浅笑,“我没来之前,您大概就知道了吧?”
    接过水杯,她道了谢,才道:“我喜欢开门见山,您别见怪。”
    沐钧年挑眉。
    “您的这个岛在地图上没有,卫星也探不到,但您既然知道内阁的事,想必也清楚英方最近要动南岸海岛,所谓唇亡齿寒,您应该是深谙其道,所以我想,这个忙,找您最合适。”吻安语调平稳,清晰。
    沐钧年呵呵一笑,冷不丁的问了句:“寒声给你封爵的时候,你好像还未涉事政界?”
    吻安浅笑,礼貌回应,“涉世深浅有时候不在时间长短。”
    很多人都觉得她混娱乐圈的,在政界时间太短,也许什么都做不来。
    沐钧年笑着,“是这个理,我当初也只是商人。”
    不知为什么,吻安看了看他,然后微蹙眉,开口已然眉眼弯弯,“沐先生好像不太想跟我谈这件事?”
    沐钧年喝水的动作顿了顿。
    小姑娘心思还真是仔细!
    不过,他放下水杯,“不是不想谈,我倒是建议你先去见一个人,离这儿不远。”
    离这儿不远,那就是另外一座岛?
    “我时间不充裕。”她再次起了担忧,因为不知道要逗留几天。
    沐钧年笑了笑,“几个小时就到,过去两天,回来也许晚儿也醒了。”
    她想了会儿,只能点头,“好。”
    但吻安想,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说服沐先生帮这个忙,这事也只能她来做,因为听宫池奕的意思,沐先生根本不见外人,连沐寒声先前来过一次都被赶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沾了晚晚的光,那就沾到底吧。
    原本,她就没把任何希望和好奇放在沐先生带她去见的那个人身上。
    但离开之前,沐钧年特意带了一份饭菜,拎在手里从餐厅出来,“走吧。”
    吻安看了看饭盒,略微好奇,也没说什么。
    直到几小时后,天已经快黑了,她跟着沐先生上岸。
    这儿没有那边那样豪华的别墅,空气里都透着粗野的味道,林子里的风一吹,冷森森的。
    沐钧年在木屋外,敲了敲门。
    声音反而是从两人身后传来的,“没锁。”
    嘶哑得几乎辨不清男女。
    正因为这么特别的嗓音,吻安猛地转过头,下一秒便愕然愣在原地。
    反而是轮椅上的人,没有太多反应,目光看了看她,往前来,推门进去。
    看起来,她刚从林子里回来,进了门,点灯,问:“有事?”
    沐钧年看了看她,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只知道这个脸上缠着纱布的女人脾气古怪,白天喜欢进出那片阴暗的丛林,似乎是养了什么宠物。
    没见过她带什么人,但这个岛上,的确只有她的踪迹,无外人入侵。
    沐钧年把饭盒放到木桌上,刚要开口,那人看了吻安,“你来干什么?”
    这让沐钧年把话收了回来,起了略微的诧异,看起来两人认识。
    吻安抿了抿唇,还是没能喊出称呼,只道:“我有点事想请沐先生帮忙,顺便过来看看晚晚……您怎么会在这儿?”
    薛音没有回答她,只看了沐钧年,“请坐。”
    沐钧年弯了弯嘴角,坐下了,看着薛音,“巧了,你找我谈过的事,这丫头也来找我谈了,你们俩商量商量,能合并意见?”
    他不想让顾吻安空手而归,但也不能对忽然出现在邻岛的女人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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