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员此刻如此说,一旦日后北国开罪,那罪责便全落在苏成奚身上。却不想圣上的目光落在帘子后方,又扬声道:“苏卿,你看如何?”
    “臣愿意。”苏成奚站起身来拱手道:“圣上所赐的,乃是一国公主,岂有身份高低之分,若不一碗水端平,那我南国,岂不是要屈居人下。”
    话音一落,众官员脸色当即多了几分惨白,若是他们再说下去。那犯得可是圣上天威,因此众人立时便沉默了。
    “朕现如今在东巡,此事不宜大操大办,已经交给礼部草拟了礼单。一切都由礼部来办吧。”圣上这才定下了此事。
    苏成奚轻轻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是喜意漫了上来,能够将蓉绣留在身边好生照顾,他自可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蓉绣坐在纱幔之后,却有些不自在了,坐在最前头椅子上的,乃是当今皇后,皇后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看样子,应该是认识前朝公主的,她一张保养得宜,毫无瑕疵的脸,缓缓往旁边一侧,眼神之中漫出来的,是一丝让人心惊的凉意。
    “坐在最后头的,便是那永秀公主了,听说是个民女。”另一华衣美妇噙着笑意:“光是看这行动举止,那便是乡野之态,根本就是不堪入目。”
    能够坐在皇后的侧后方,那身份应该也是位列四妃了。
    蓉绣并不知道,这女子其实就是贤妃。
    “姐姐说得极是,这女子未经过教养,怎么及得上姐姐的云华公主呢。”
    旁边的宫妃显然对这美妇极为巴结。
    蓉绣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一旁的白玉却将手轻轻按在蓉绣的肩膀,略微用力,她十分担心,蓉绣一时间沉不住气,和这几人生出什么争执。
    蓉绣却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白玉的手,示意她放心,又瞧着众宫妃道:“几位娘娘,既然如此疑心我的公主之位。为何不同圣上讲明,在这儿说这些,又是给谁听的呢?”
    这话一说出口,众宫妃都惊骇地回头,她们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用如此放肆的语气,对她们说这样的话。
    唯一岿然不动的便是皇后,她的发冠纹丝不乱,看起来再平静不过。刚才那华衣美妇轻笑一声:“谁应声了,便是说给谁听得呗。”
    “原来这琐碎流言,就是众位娘娘在深宫之中的教养,我领教了。”
    蓉绣谑笑道:“以后若是众位娘娘听到了什么话。可别怪我,毕竟也是众位娘娘教的。”
    “你……”那美妇眼波一横。却不想皇后冷冽的眸光扫了过来:“贤妃,你多什么嘴,失了身份。”
    众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了,蓉绣也偃旗息鼓,以后也不会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更不必给自己找麻烦。
    此事宣布过后,圣上和众官员所言,就是朝廷政事了,说得最多的便是江南风貌,如是种种。
    蓉绣喝了点茶,托辞疲倦退下了。有了礼部操办,这婚事倒是来得很快,但只在刺史府之中,并未像苏成奚当日娶北国公主之时,整个边关四州,都有各色榜文,相较之下,蓉绣的礼。显得当真是单薄了些,不可同日而语。
    而蓉绣却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今日所穿,是一身殷红如火的嫁衣,头上戴得乃是十分精巧的发冠,白玉轻轻地梳理着蓉绣的长发,原主身体一直不算太好,虽然长发如墨,但带上那手指头大的明珠,都有些挂不住的模样。
    瞧着镜子中的容颜,蓉绣轻轻抚摸过脸侧的伤痕,即便已经加了几层脂粉。依旧是掩饰不住的,这些日子以来,伤痕已经淡了好些,想来假以时日。便可痊愈,但今日,就有几分不完满之处了。
    “公主的容颜确实极美。”白玉轻声奉承道:“就算是被称为南国第一美人的永安公主,都有所不及。”
    永安公主所冒得。正是蓉绣的身份,可是圣上却没有半点想要了永安公主性命的意思,甚至这件事连提都不提。
    “你这话说得不老实。”蓉绣扬眸一笑:“我脸上伤痕未愈,算不得多美。”
    “所有的新嫁娘,这一日都是美得。”白玉用着那梳子,轻软地梳着蓉绣的长发:“若是公主脸上的伤痕都好了,一定很美。”
    蓉绣的手指,轻轻携起一片口脂,放在唇间抿了抿:“你应该是圣上身旁的女官吧?”
    话音一落,白玉的手亦是一僵,她强笑道:“什么女官,不过是小小宫娥,服侍人的。”
    这话说起来,蓉绣是不相信的,圣上的疑心,对着谁都是那般模样。白玉跟着自己,目的定然没有那般单纯,可是这事儿,不能戳破,戳破了,那是打了圣上的颜面。
    抹上了口脂,镜中人总算是有了些许气色,就连眉眼都瞧着灵动了不少。她生来便生得细白,身上的衣衫,拖曳在地上,红得耀目,衬得她一张脸庞,更多了一分灵气。
    可光是这身上的绫罗衣衫,还有身上上上下下的珠翠,简直重得她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由白玉扶着,总算是能直起身来,门口突然晃过来几个人影,却听外头有人道:“我家夫人来见二夫人。”
    就算是平妻,也有个先来后到,蓉绣略一沉吟,便知道外头是什么人了,正是练如纱。
    白玉赶紧瞧了蓉绣一眼,那意思是让蓉绣示下。
    “让她们进来吧。”蓉绣点头允准了。
    白玉便过去将门打开,蓉绣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她抬头一瞧,没想到练如纱今日也穿了一袭如火红衣。
    这里头的意思,真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再怎么说,今日也是蓉绣的大婚之礼,照例,练如纱是绝不能穿此等红衣的,可是她却不管不顾,如此前来,当真让人十分尴尬。
    “蓉绣,我们又见面了。”练如纱面上是一丝浅笑,可是眼神之中,却实在冷得让人心寒,她丝毫不顾忌地伸出手,捏住了蓉绣头上的钗环:“哼,原来不过是我不要的珍珠,如今倒戴在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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