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你会说话么?”倒有个看着十分泼辣的妇人,好像是在街市上卖豆腐的,她冷冷地盯着蓉绣:“咱们可都是肉体凡胎,那些临州卫的手中,可是有刀的,刀你知道么?想要了咱们的命,那不就是一刀的事儿?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拉着我们!”
    眼下瞧着众人这般反应,蓉绣心中也算是明白了,让这些平民百姓承担这些,委实不公平了些。她缓缓点了点头:“诸位,是我糊涂了,这十两银子,为秦老爹办丧事。应该也是够了。”
    一旁的大婶才算是放下心来,忙打圆场道:“蓉绣也是一片好心,咱们何必这么说她,十两银子也够了,咱们这些人,年纪大了,也是有阅历的,咱们去张罗这事儿吧。”
    如此一来。众人才算是散开,到了明天天亮之时,这里和过去不会有任何差别,大家还会是原先那副模样,蓉绣心中,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沉默了许久,继续卖着她的药膳。
    此时此刻,她最先想到的人,居然是苏成奚,若是苏成奚在这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临州卫如此嚣张跋扈,和整个临州的风貌有极大的关系,临州城里头,还有不少吴越之地的人,他们生性便十分放浪形骸,且又身体健壮,因此临州卫中,倒有不少都是越人。
    可没想到,街市不过是刚刚平静了片刻,刚才离开的那伙临州卫竟然又回来了,这群人身上所穿的,都是黑铁甲胄。远比寻常临州卫看起来更加凶狠。
    刚才有几个人大着胆子收罗了秦老爹的躯体,此刻一看这众多的临州卫,连腿都软了。
    却不想这些临州卫都下了马,这一次远比刚才更加肃然,他们一个人一个人地看过去,很快就到了蓉绣的摊档之前,临州卫统领上上下下看着蓉绣,突然断喝一声:“把你的面纱摘下来!”
    蓉绣略略一福身:“大人,我生得丑陋,只怕将这面纱摘下来,会将大人吓着。”
    只听“铮”得一声,统领的腰刀已经抽了出来。在蓉绣的眼前明晃晃的,着实有些骇人。
    “小娘子,我可是临州卫统领,不听话者,有同刚才那老头儿。”统领冷喝道:“还不快把面纱摘下来。”
    蓉绣的手指缓缓扬起,轻轻将面纱摘了下来,也就在摘下这一刻,倒是有不少惊住了,这张脸十分白皙,只是上头有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尽管如此,蓉绣也算是极好看的女子了。
    就连那临州卫统领。也不由得放缓了语气:“看来不是你,咱们走。”
    “且慢。”蓉绣突然跟了一步上前:“我想问问统领,在临州,无故杀人者,应当何等刑罚?”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自然是死罪难逃。”临州卫统领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怎么,小娘子想治我的罪?”
    听他言语如此轻佻,蓉绣摇摇头:“我不敢治统领的罪。但统领今日当街杀人,杀得还是个十分无辜之人,应当是死罪难逃!”
    “好一个死罪难逃!”那人拊掌大笑:“本统领手握兵权,就算是到刺史面前,刺史也只能说一句,本统领杀得好!”
    嘴唇上一疼,蓉绣刚才死死咬着,生生将血珠子咬了出来:“这条街上所有人都是见证,便是统领无故杀了秦老爹!”
    那统领笑得更为开怀:“好,那本统领就好好问问,你们说,是本统领杀了那老头儿么?”
    他一双虎目。环顾一周,人群中已经有人吓得站都站不稳了,更有甚者,已经软倒在一旁。
    “咱们都知道。那秦老爹说不准伙同钦犯,根本就该杀。”
    已经有谄媚之徒大声回应。很快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说了。这黑的,竟然能够说成是白的。
    统领似笑非笑地瞧着蓉绣道:“好了。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那老头儿窝藏钦犯,本来就该死。”
    蓉绣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津津的,就好像是城外的江水将她全然浸透了一样。
    “可惜了你这张脸,被人给刮成了这样。”那统领狂笑道:“不然本统领还能将你带回去快活快活。”
    如此放诞的言语,听在耳朵里,蓉绣却一直站着,她眸光中闪过一丝冷然:“统领要知道,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岂知日后下场如何?”
    “统领,这女子实在是太大胆了,不如直接……”一旁的临州卫往脖子上一抹。
    “不必,一个寻常女子罢了,咱们走。”统领的刀尖突然一甩。回到了刀鞘之中。
    却见一缕头发缓缓飘落到了地上,蓉绣刚才都已经感觉到了刀尖带来的凉意,那简直如吸髓一般,然而她依旧没有动。
    等到那临州卫离开,却有人来到了蓉绣面前,是刚才最先跪下去的几个老者。
    为首的老者瞧来十分愤然:“蓉绣娘子,你的药膳好吃,大家都知道。但你也不能祸害我们吧?你刚才那么说,要是祸害了咱们整条街的人怎么办?”
    “你们快少说几句吧!”大婶拉过了蓉绣,藏到身后:“几个糟老头子,蓉绣娘子只是为秦老爹鸣不平,你们倒好,紧赶着慢赶着跪下了。”
    旁人说了什么,蓉绣也大概听不清了,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敢摆摊档,都早早收摊回家了,蓉绣将砂锅放在独轮车上,又牵着黄犬,缓缓往家中走去。
    心不在焉之际,却撞在了什么上头,蓉绣回过神来,她竟然来到了李府前头的一条街上,此处乃是个米粮栈,里头摆得全是今年用以上贡的稻米。门口又停了两辆大车,她刚才便是撞在了那大车的后头。
    此刻已经快要天黑了,蓉绣不由得感觉到了几分肃杀,这周围连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只有树上有一只老鸹,举着脖子叫了两声。那声音之中,倒是有说不尽的凄凉之意。
    蓉绣却觉得有些奇怪,她刚才撞到大车后头的箱子上,只听到“咚”得一声,有些过于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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