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婶子,你不是说,只要能采得那些元参,我们就能拿着卖一个好价钱么?”一旁的几个妇人都将责任推到了月婶子身上。
    蓉绣将发丝往耳后一拂:“几位婶子既然认得这些是元参,倒不如这样吧。”
    月婶子本就被弄得无地自容,如今听蓉绣语气缓和,忙道:“蓉绣娘子你说如何?”
    “我想请几位来帮我挖元参,到时候给诸位两成的分成,如何?”
    几个人听了此话,皆是大眼瞪小眼,她们委实没有想到,蓉绣不禁没有怪罪她们。反而还想了这么一个让大家赚钱的法子,再想想她们刚才明里暗里的议论和胡乱传话,不由得羞得无地自容。
    “阿月,你还愣着干什么。人家蓉绣都不计前嫌了,咱们给她好好干活不就是了,你干嘛摆出那一副又难受又纠结的模样来?”后头的几个妇人都笑将起来。
    蓉绣便将如何挖取元参,挖多大的元参如是种种,尽数告诉了这几个妇人。
    半亩元参,只怕几十两银子也是有的,蓉绣一向是抓大放小,能解决主要矛盾。这几人便不会再胡闹了,她手上也没闲着,便和这些人一起劳作起来。苏成奚则去了河塘边上,将河滩上的淤泥清理了一番,等到六月,那又是一番盛景了。
    忙碌好半天,蓉绣煮了饭,又留这几个人吃饭,这些人也是有眼力见儿的,皆都告辞离去了,蓉绣便也只好作罢。
    “相公,咱们手头的余钱够了,也能周转得过来,我想把我娘留给我的玉佩赎回来。”
    “这自然是好。”苏成奚也不犹豫:“等明日咱们就去。”
    蓉绣便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贴身藏好,就算是如此,她如今还剩下一百两的节余,这几个月没白忙活。
    家里自然是比酒馆之中好上了百倍千倍,蓉绣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第二日,还是太阳晒到了她的脸颊,她才醒过来。
    床头的柜子上,已经放了一盆水,看来是苏成奚打的。蓉绣浸湿了毛巾,好好地洗了一把脸,便起身穿好了衣裳。
    她隔着帘子朝外看去,只见苏成奚正赤膊,露出了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他从水井中打了一桶水上来,肌肉便呈现出十分完美的流线型。
    蓉绣伸出两指,勾起了帘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相公,咱们走吧。”
    夫妻二人便从村里雇了一辆驴车,又带上了昨日炮制好了的一小部分元参,便上了官道。
    如今官道上。可不比过去那么热闹了,来往的行人,多数都是行色匆匆,恨不得赶紧离开官道。
    却见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汉子,生生挡在了驴车前头,苏成奚赶忙拉住了驴子,拱手道:“此处不安全,我去把这人扶开。”
    他跳下了驴车,扶住了那醉汉,却见那醉汉醉眼朦胧,不停地打着酒嗝:“死了……全都死了……”
    听得此言,蓉绣隐隐感觉有几分不祥:“相公。他在说些什么?”
    “死了?”苏成奚扼住了这汉子的手:“什么死了?”
    “我娘子……我的孩子啊……”汉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娘子,我看此人身上怕是发生过一些事情,先把他放到驴车上,等他清醒了再说。”苏成奚直接架住了汉子,将他直接扔到了驴车上头。
    “好浓的酒气……”蓉绣不由得瞧着那汉子,他胡子拉碴,眼眶通红且深陷,仿佛遭了大难一般。
    驴车慢慢往前走着。好容易走到了蕲城外头,苏成奚便到蕲川河岸上,弄了点水,浇在了这汉子的头上。
    凉水灌顶,这汉子终于清醒了不少,他抬起手,无力地揉了揉眼睛,好容易定神瞧见了苏成奚和蓉绣,他嘴巴撇了撇:“二位……是什么人?”
    看他说话还算有礼,蓉绣婉声道:“我们是过路人,你在路上晕倒了,我们便只好将你带到这儿了。”
    汉子撑着身体。摇摇晃晃从床上站了起来,往周围一瞧,半个身体重重地往车上一撞:“你们何必救我?让我死了岂不好么?”
    “男子汉顶天立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言生死?”苏成奚扼住那汉子的手腕:“兄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似是触动了汉子的伤心事,他又伏在车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竟能听出男子心头的悲怆。不由得催人泪下,显然,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件将他彻底击溃的事情。“看你们这样,我想到了我的妻儿父母……皆都已经死了。”
    男子终于止住了哭声,他脸上弥漫着一丝绝望的死气:“可我又没有去死的勇气。”
    这男子原是蕲城赵家村人士,名叫赵益,过得也是平静安稳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年前不少人揭竿而起,就连赵家村,也纠结了不少村子里头的人,他们这等小打小闹,本来是闹过了也就过了,可没想到,偏有一支蕲城卫,驻扎在赵家村附近。
    这帮蕲城卫直接挟制了村中的老弱妇孺,村中的青壮们见势不好。也只好屈服。
    但蕲城卫竟手起刀落,将全村的老弱妇孺们尽数杀死,一个不留。
    那一日,刚下过了大雪,赵益正提了一壶酒,切了几两牛肉,匆匆往家赶去,可还未走到村子。就瞧见冲天的火光,不断地蚕食着整个村落。
    温热的血液,缓缓流过白雪,露出里面斑驳的瘢痕,赵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某种东西攫取了整个心脏。
    冲入村子中的那一瞬间,赵益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他红着眼,冲到自家房子前,热浪一下子冲撞过来。
    赵益还想冲入火海中,却被同村一起回来的汉子们拉住了,赵家村已经死了太多人,流了太多血。
    此刻每多流一滴血,都是损失。
    赵益所有的精气神,都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彻底的湮灭了,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嗜酒如命,唯有酒,才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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