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瑟,寒意渐生。
    明晚妆推开门进来,月影簌簌;她轻轻关上门,清明的眸中映出人影,才挑起几分讥讽的笑意:“我活了三十年,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若论无耻,恐怕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你明晚妆了。”卓晓繁回头,仍是含着笑望着她,仿佛只是与昔日故友说着无足轻重的话。
    “人活一世总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才好,否则可就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了。”明晚妆言语凌厉,丝毫不似大病初醒之人,眉目间神情也是咄咄逼人,“有人不知廉耻,一心想要勾搭别人的爱人;有人端着真金白银来装点门面,也掩盖不了就是个假货的事实。”若说从前明晚妆是朵迎风摇曳的小玫瑰,现在就是食人花,恨不得将卓晓繁生吞活剥了。
    对于她的说法,卓晓繁却极为不屑:“明晚妆,到底谁才是第三者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和致宁从小一起长大,在我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妈和姚阿姨就已经约为亲家;你半路出来横刀夺爱,可不就是你自己口中的无耻小人。如果不是致宁被你迷惑,要和你结婚,我又何须用这种手段强行将他留在我身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卓晓繁突然轻笑,靠近了明晚妆压低了声音道,“你甚至都没有和他睡|过,所以你觉得你拿什么和我比?我们什么都做过了,若他能生孩子,我们都已经儿孙满堂了。”
    显然这番话对明晚妆的刺激很大,她已是扑过去要跟卓晓繁同归于尽的架势,可惜没有携带利器在手。
    卓晓繁仍嫌不足地嘲讽:“你哪里配得上致宁?只有我才配和他在一起,只有我才是最爱他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是你,是你,还有荣朝老贼,害死了致宁。”明晚妆恨恨说道,语调也不免带上了哭腔。
    卓晓繁本来还很得意的语气,但在听到了荣朝的名字时,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恨意毫不掩饰。
    明晚妆突然后退了半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按下按钮外放,刚才他们对话的内容从录音笔中传出。
    卓晓繁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异地愣了一下,才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就算你录音了又怎么样?你敢把这段录音在法庭上放出来吗?我可很期待呢。”
    “不敢。”明晚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闻讯赶来的警|察蜂拥而入,冯警官拿枪对着卓晓繁:“我们是警|察局的,你涉嫌违法行为,跟我们走一趟吧!”
    明晚妆唇角弯起,温和笑道:“所以我劝你最好在警局里坦白陈述。”她的语气依然平和,却像天外飞石一样沉重地压下来,“还有南希师姐的死。”
    卓晓繁也在看着明晚妆,露出挑衅的笑容。
    看见卓晓繁被警方带走了,明晚妆感觉有人走到她身后,就听见陆寜仪的声音响起:“晚妆姐,一切都结束了。”
    “怎么可能结束呢!”明晚妆轻声喃喃。
    她转身走向门外,才看见跟随她过来的明渝钧和顾朝笙两人。
    自从和弟弟在十二岁那年分开后,到如今才再见到明渝钧,明晚妆勾起几分艰难的笑容:“阿弟?”
    明渝钧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明晚妆,呜咽着:“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明晚妆靠在弟弟身上,轻声说。
    “姐,你好好的就好,我就放心了。”明渝钧仔细打量着姐姐,似乎想要将姐姐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中。
    明晚妆垂眸,沉下眸中的复杂情绪。
    钢琴的旋律悠然响起,陆寜仪仍在弹奏着《纯白色玫瑰》钢琴曲,在清幽的夜显得格外冷清。
    明晚妆回头再望向陆寜仪,她似还毫无知觉,只专注着指下淌出之音。
    明渝钧还紧紧拉着姐姐的手,满心欢喜地跟姐姐说:“姐,以后我就留在宁州,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其实听着自己弟弟深情款款地和自己说着这种话,只觉得莫名惊悚诡异;但鉴于明渝钧是个尽人皆知的姐控,才貌似略微正常,毕竟姐控这种稀罕生物无论做什么都不稀奇了。
    明晚妆满目悲伤地望着弟弟,未置可否。
    冯警官去而复返又过来跟明晚妆说道:“明小姐,还请也跟我们去一趟警局,还有些详情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姐,你还行吗?你刚醒来没多久······”明渝钧很担忧地拉着明晚妆。
    “放心,我没什么事。”明晚妆轻笑道。
    明晚妆失踪了一年,又是涉嫌遭遇绑架,去到警局也是被盘问相关适宜。
    但明晚妆却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感觉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什么情况,直到在医院醒来才完全清醒过来。
    冯警官听着她这话有些不明:“你是说,你昏迷了一年?”
    明晚妆似乎很艰难地咬了咬下唇,垂眸道:“我不知道。”
    冯警官看着笔录记录,隐隐感觉似乎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缘由。
    明渝钧是陪着明晚妆过来的,顾朝笙便也跟着他们过来看情况;因为冯警官和明晚妆是在里面单独对话,他们只能坐在外面等候。明渝钧整个人很焦虑,时不时回头往那边探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大概也就是走流程做笔录,不会有什么事的。”顾朝笙出言安抚着他。
    “我也是怕我姐会发生什么意外。”明渝钧低声道。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听见急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就看见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推开门进来,看见坐在走廊等候的他们二人明显有些诧异,才开口向顾朝笙询问起:“朝笙,明小姐是在里面吗?”
    “是——”顾朝笙急慌慌地站起来,又问,“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陆寜均只扔下这句话,就快步进了讯问室里面。
    明渝钧听见刚才他们的对话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朝笙哥,他就是你的师兄,陆寜均?”因为曾经不止一次听顾朝笙提起他师兄的名号,明渝钧也记得,这位陆先生是他姐从前的心理医生。
    顾朝笙点头:“嗯,陆师兄回来后就一直在上都配合宋沂调查私贩禁药案,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回到宁州。”
    事实上在见到陆寜均本人后,明渝钧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他确实从来没有见过陆寜均,却偏偏觉得似乎很熟悉;这种矛盾的感觉是让他觉得很不安。
    陆寜均进到讯问室看见冯警官和明晚妆相对坐着,说道:“你好,我是明小姐的心理医生陆寜均。”说着他将特意带来的材料放在桌面上交给冯警官,“这是明小姐的病历证明,还有我的资格证明复印件。”
    冯警官接过材料瞥了一眼,就点点头:“嗯,辛苦你们了。明小姐,多谢你配合调查。”
    “多谢冯警官。”陆寜均也说。
    冯警官整理好资料就出去了,明晚妆才站起来回头温和道:“谢谢你。”
    陆寜均和气的笑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明晚妆就掏出刚才那只录音笔递给陆寜均,低声说:“他亲口承认了。”她拧起眉,语气也冷硬了几分,“可惜还录进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嗯?”陆寜均似乎还有些不解其意,接过录音笔,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才明白,“那,就不要了吧。”
    其实明晚妆比他还要果断,话音刚落时她已经取过录音笔直接删掉了那段录音。
    这个秘密本该成为永远的秘密,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愿意再让这个秘密曝光来打扰了夏致宁死后的安宁。
    明晚妆面无表情地从讯问室出来,才比翻书还快地变脸,温声唤着明渝钧:“阿弟。”
    “姐。”明渝钧像小天使一样飞快地跑向姐姐,满面欢喜,“没事吧?”
    “就是寻常问讯而已。”明晚妆莞尔轻笑,状若无恙。
    看见他们姐弟挽着手走了,顾朝笙起来也准备出去,陆寜均在后面走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明小姐平安归来,明先生就不理你了,心情如何?”
    顾朝笙讪笑:“师兄可别这么说。”
    陆寜均和他并肩朝外面走出去,一边低声说道:“我这次赶回宁州,一方面是因为明小姐,另外也是老师的意思。我送一位证人来宁州,她身体不好,现在已经住入医院了;还有一份重要证词,到时候在开庭前提交上去。”
    听他说到证人的事,顾朝笙立刻很警惕地回头张望四周,才想起这是在警局里,但还是谨慎开口:“还有别的证人?是禁药私贩案的吗?”
    “算是有些关系。”陆寜均不显真意,只是含糊不清地说,“如今虽是差不多尘埃落定,但明小姐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我也不放心。但最近,最近我还要配合宋沂调查,恐怕没什么时间,还要再麻烦你照看着。”
    原来是为了明晚妆,顾朝笙便轻松说道:“师兄放心,我会的。而且我也本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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