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都国际机场下了飞机已近黄昏,顾朝笙在预订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就趁着夜色掩人耳目地按照宋沂给他的地址去见荣容。
    小巷昏昏暗暗,街边连个路灯都没有;顾朝笙毕竟是在上都读书的,他从来不知道在像上都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中,霓虹灯与立交桥的天堂之下,还有这样僻静的街巷。
    借着黯淡的月光看那张卡片上写的地址,顾朝笙挨家挨户看门牌号找寻着。
    进了一个很普通的矮楼上楼梯在四楼右边的房间门前停下脚步,顾朝笙犹豫了一下才上去敲了敲门,压低着声音问:“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屋里没有声响,顾朝笙又掏出卡片仔细核对无误,就又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屋里传出女人的声音:“谁呀?”
    “请问是荣小姐吗?”顾朝笙询问道。
    “你是谁呀?”里面的女人不答反问。
    “荣小姐,你放心,我是顾朝笙。”顾朝笙应道。
    屋里又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荣容从猫眼里往外张望,然后才听见开门的声音。看起来荣容的变化也并不大,看见顾朝笙她就开口道谢:“顾先生,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带我离开了宁州。”
    顾朝笙都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荣小姐,其实我也没能帮你什么。最近你在上都可还好?”
    荣容颔首,语气很是真心实意:“谢谢你,我很好。离开了荣家后,我反而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压抑了。”
    进到屋里,也就是简单普通的家具陈设,橘黄色的灯映得屋里都是暖暖的。
    “顾先生,我听说——”荣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问,“六叔叔,他真的死了?”
    “是,就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顾朝笙想着之前宋沂几次让荣容分辨angel的声音,她应该也知道了大概的事情,就坦白跟她说道,“荣朝被杀,凶手应该就是angel。”
    在听说凶手是angel时,荣容的神色才有了几分变化:“真的是angel吗?”又自言自语道,“angel的声音很好听温柔,我一直都觉得她应该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姐姐。”
    顾朝笙望着荣容,心情也不由有些复杂。
    他当然知道荣容绝对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温顺纯真,毕竟就连卓晓岚都是腹黑兔。
    表面看来荣容很喜欢angel,认为angel是难得能与她有知音之感的人,对于angel写的文章也是喜爱不已;因而看见了angel写的《白玫瑰与鸢尾花的末日预言》这篇文,制作了那个沙画视频《白玫瑰与鸢尾花的预言》。这是荣容的说辞,她和angel从未见过面,唯一的交集也就仅限于网络之上。
    “荣朝死了,他再也不会控制你谋杀你了。”顾朝笙本意是想劝慰荣容的,但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荣容低着头不说话。
    顾朝笙想了想就问:“你知道荣朝的身世吗?”
    “啊?”荣容很诧异的抬头望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荣朝其实并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顾朝笙将真相告诉她,“荣朝的母亲是陈副院长,就是在pearl of deep sea上投海身亡的那个陈副院长。”
    听顾朝笙提到了陈副院长,荣容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怎么会······”她死死咬着下唇,仿佛很是惶恐。
    看见她这幅样子,顾朝笙心下已经有些思量,开口说:“是荣朝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其实,在小时候和兄弟姐妹们玩时,也曾听说过一些传言。”荣容犹豫了很久才作出决定说道,“确实有一种说法,说六叔根本不是三叔爷和三叔奶的孩子,而是,而是五叔爷的私生子。因为六叔和三叔爷三叔奶长得一点都不像,反而像五叔爷。”
    顾朝笙根本分不清荣容所提到的这个叔爷那个叔奶到底谁是谁,不过荣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出言解释:“我五叔爷就是景大医学院院长荣龄。”
    这下顾朝笙就明白了。
    仔细想想,就发现荣龄和荣朝这对叔侄还真长得挺像的,至少比荣朝和他亲爹看起来更像父子。
    顾朝笙顿时觉得又有了新头绪,也许这又是真的呢。他现在致力于挖掘荣家的秘密,更何况荣龄和荣朝这两个人本就是在漩涡之中,若真能找到一个突破点也就顺便把泥潭里的东西一并带上来了。
    仔细记下了荣容说的东西,顾朝笙思索了一下转而又问起:“那你可知道你们家和卓晓繁之间有什么恩怨?你的几个堂哥相继被害,荣家原本是想要将脏水泼给卓晓繁的。”
    “我在合阳工作,对荣家的事情确实知道得不多。”荣容摇摇头低声说,眸中含着泪。
    “好的,谢谢你。”顾朝笙盘算着也没有什么再要问的,就作为结束语说道。
    荣容追问:“顾先生,我以后,能留在上都吗?”
    顾朝笙温和的说:“只要你愿意,这也是你的自由。”
    目送着顾朝笙离开,荣容缓慢地合上门,无助的靠在门上泪流满面。
    却突然听见外面又有人敲门,荣容慌忙擦了擦泪水凑到猫眼后低声问:“你好,请问你是谁?”
    依然是顾朝笙的声音响起:“荣小姐,你还好吗?”
    荣容捂着嘴:“我没事。”
    “荣小姐,我把我的电话号码贴在你门外,如果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顾朝笙说。
    “嗯,我会的。”荣容点头。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荣容才小心地推开门探身出去取刚才顾朝笙留下的那张便利贴。
    夜风渐凉,走在静谧的窄巷中觉得凉飕飕的;顾朝笙本来正要打电话搭车的,却发现不知何时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只能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辨认着两边路标,回忆着来时的路。
    穿过宁静的巷子,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绚丽的霓虹灯如天幕般笼罩在夜色中。
    顾朝笙才突然想起这是襄安大学城那边,大学时他曾跟师兄师姐过来文化交流,故而有些印象。
    最为记忆深刻的是最后一次和师兄师姐们来l大做项目报告,晚上就在不远处的烧烤店吃烧烤庆祝;陆师兄喝了酒突然情绪失控,坐在离定桥上悲春伤秋。
    “朝笙?”似乎有人在叫他,顾朝笙回头,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人特别觉得不可思议:“陆师兄?”
    陆寜均是很正式的西装打扮,提着黑色公文包,很是儒雅随和。
    顾朝笙没想到竟然会偶遇到陆寜均,很惊异:“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下的飞机。”陆寜均只说道,然后就问,“我听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是直接来的上都,还没来得及回宁州。”
    “是,这一年,真的是,很多事情。”顾朝笙无比感慨。
    难得会在这里相遇,陆寜均和顾朝笙就随便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下慢慢聊起来。
    曾经顾朝笙设想过无数次等再见到师兄时会先说什么,如今他沉默了一下就满怀歉意地开口说:“师兄,真的是很抱歉,我又辜负了你的信任。明小姐不幸遇害,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寜均垂眸,叹气:“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想到这样的结局。”
    “师兄在七年前就开始当明小姐的心理医生吗?”顾朝笙询问起。
    “她算是我的故友,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当年知道了她的情况,这也是我唯一还能做的了。”陆寜均神情很低沉自责,尽管他一直劝慰着顾朝笙说明晚妆出事和他毫无关系。
    正好这时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给他们放在桌上,陆寜均才敛起神色不说话。
    顾朝笙拿起勺子搅拌着咖啡,带着几分想要对答案的想法又问起:“师兄,你和明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陆寜均沉默了许久才缓慢地说:“我和晚妆的爱人是好友。”
    “师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别恼我。”顾朝笙继续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咖啡,又抬眸望向陆寜均。
    “嗯,你说。”陆寜均点点头。
    “还记得八年前我们来l大做项目计划报告,晚上在离定桥这边庆祝,师兄跟我说的事情。师兄喜欢的那个人,他现在怎么样了?”顾朝笙轻声问,尽管他也已经觉得陆寜均根本不会多说什么。
    陆寜均抿了一小口咖啡,苦涩的味道从舌尖弥漫开,让他不由皱起眉:“他已经不在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顾朝笙才歉意道:“没想到——又勾起师兄的伤心事,实在是抱歉。”
    陆寜均似乎有些出神的盯着已经被搅拌混合的咖啡,就苦笑着说:“老师曾经说过,你一向都是聪明的。你能猜到,我也并不觉得太意外。”
    “不是我猜出来的,是师兄你告诉我的。”顾朝笙摇摇头,略带悲悯地望着他,“师兄对明小姐呢?”
    陆寜均没有抬头,语气很浅淡:“他喜欢的女孩,我替他守护。”
    顾朝笙不能理解陆寜均的这种想法,就问:“那明小姐知道吗?”
    陆寜均低着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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