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笑着点头道:“确实,国家律法是威严不容人亵渎的,但是否有罪,在没有最后定下来的那一刻,罪犯只能是疑犯,这罪名就不能直接扣在包勉身上,赵大人觉得宋某说的可对?”
    赵斌看着宋杰,突然笑道:“老夫期待安乐伯高见!”
    宋杰根本不在乎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只是继续道:“包大人,这是另外一份,在这两年中,包县令利用水桶收银作为惩罚办法的调查。”
    “这期间,萧山县因赌博被包县令以此法处罚的共有七百一十六人,其中只有不到五十人事后再次参与赌博。”
    “而这五十人,无一例外都是早就常年混迹赌场的惯犯,余下的人,全都幡然悔悟,或是在家务农,或是做些营生填补家用。”
    包拯看看调查证供,上面清楚的罗列个人的情况,心中一动,言语温和地道:“依安乐伯所见?”
    宋杰道:“包县令这两年,接触的赌徒案件,其实一共有将近千余例,除了之前说的那四十几个人之外,这些人全是多年赌鬼,包县令对这些人并没有采取水桶续银的办法,而是直接按律杖责。”
    赵斌嗤笑一声道:“经年的赌棍,哪里有油水给他榨?这些人发生斗殴等事件,基本就是无力偿还赌资,可不是犯不着浪费口舌了吗?”
    宋杰没搭理赵斌,继续道:“这些浪子回头的人,一般都是刚刚踏入赌途的赌徒,此时陷得还不深,包县令此举,其实就是一帮子将人打醒,此乃大智慧也。”
    “回到之前说的,赌徒入迷,那都是一步步慢慢陷入的,到了痴迷的时候,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了。”
    “怎么才能让他们对赌惊醒?那就要在他们还没过于痴迷的时候,让他们深深地记住这份疼。”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管是多重的伤,只要过上一段时间,伤愈自然也就慢慢忘记疼痛,反复被打,时间久了,反倒更加不在乎了,这就跟民间对淘气的孩童说的被打皮了是一个道理。”
    “那么,怎么才能真的让他们疼呢?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性让他们几乎倾家荡产,包县令知道,引诱赌徒的时候,是一点点地让他输,一开始输个几文、几十文不在意,慢慢地,麻木了,几两,几十两,最后房屋田地,妻子儿女就全都输出去了。”
    “赌场的人害怕人一下惊醒,所以不敢开始就让人输的太多,没彻底入局的人,面对一次性输赢,会牢牢记住教训,而包县令做的,就是让这些人知道,赌博的时候,不仅会输,还会被罚的倾家荡产!”
    “那么,敢问包大人和赵大人,包勉此举,可有错?”
    这次,包拯赶在赵斌之前开口道:“自然是无错,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赌棍警醒,悬崖勒马都是可取的。”
    赵斌冷笑道:“可是他包勉所得罚银,揣在了自己的腰包中!”
    包拯看着自己的侄子心中叹气,这件事儿其实主要问题就在这里,包勉得银并未充公,当初若是这银子仍在萧山县衙的公账中,那这只能算是正常的罚银,但包勉不仅将银子私用,还没办法拿出来。
    但到底是关乎侄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是铁面无私的包拯也开口道:“包勉,你将银子用在了何处?还不从实招来?若是私藏,就马上交出来,也许还能保下你一命!”
    嘴上说着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府里还有多少盈余,实在不行,就跟白玉堂几个有钱的借一借,保下侄子才是大事。
    包勉哭丧着脸道:“侄儿是真的将这些银子散出去了,只是未免招人怀疑,是收买人心,所以并不曾现身,也不知道都给了谁。”
    这话要不是华叔将调查结果给了他,就是宋杰怕也以为这是托词,哪有捐钱,不仅隐姓埋名,还连自己捐给谁都不知道的?
    看着本就黑的反光的包拯的脸,此时已经能吓死人了,宋杰赶紧道:“包大人,宋某这里有份名单,还请包大人过目。”
    包拯看过之后,那是一时间都说不出话了,气得指包勉的手都发抖,站在包拯身后的展昭伸头瞄了一眼,也不由得满头黑线。
    这上面是一份调查,原本萧山县所辖的周边村落,都是极为贫瘠的地方,但现在很多周边的穷人,甚至县城中过的不好的贫民,都有去定局的。
    而原因就是,这边儿的山神特别灵,遇到家里有祸事急用的,只要诚心祈祷,就有可能天降银子,一两到十两不等。
    本来,这些得了银子的人,都要隐瞒的,毕竟财不露白,但,受到银两救助,本来就是急用,一个两个的,或许没事儿,多了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
    再加上,现在的人,还是很淳朴的,他们觉得山神帮了自己,那自己出灾了,就得去拜谢山神。
    多了去拜谢的人,就会在山上撞上,看到对方手中香烛元宝之类的,彼此心照不宣,久了,这个也就传了出去。
    只是,因为家中没有急用的,就算是天天烧香祷告,也没见到银两出现,时间久了,这里的山神庙虽然香火不断,但并没有让富裕的人重视。
    而包勉干的事情,刚开始是随机的,让人打听哪家是真急用银两,至于穷,都说救急不救穷,所以,这个是不管的。
    后来,需要急用的人都上山去祈祷,有的路远的,晚上就会窝在山神庙休息,于是,包勉派出来的家丁就想了个躲懒的办法,观察这人的衣着打扮,神情气质之后,直接将银子扔给人家。
    反正包勉给的任务就是,悄悄地将银子送给需要的人手里,然后记下给出多少银子的账册就行了。
    所以,包勉当初交给包拯的账册,上面只有对方因何事需要多少银两,还有日期,并没有具体地址和人名,这个怎么看怎么是贪赃之后的借口。
    更可怕的是,包勉提供的负责这些事情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找到活的,这看起来就更像是杀人灭口了。
    宋杰等了一下,发现赵斌只是坐着品茶,并不出声,心中对于少了一次打他脸的事情有些不爽。
    好在包拯帮着递话道:“不知安乐伯可有证据证明这些银钱的出处?”
    宋杰点点头,继续道:“这个事件,其关键处就是,这些负责发放银两的人,莫名被屠,致使死无对证,还让人怀疑此乃包县令杀人灭口。”
    包拯点点头道:“不错!”
    宋杰叹气道:“这些人当中,其实大半死有余辜!”
    包拯问道:“安乐侯何出此言?”
    宋杰冷着脸道:“包大人细数,上面收到山神馈赠的人家,其银两合起来其实不足百两,临县前去求助,最后得到帮助的人,不能完全统计,但加起来绝对不可能超过千两银子。”
    “可包勉罚银所得十万两有余,想来包勉交上来的账册上的银两也是这个数字吧?而包勉自家后院能找到的,怕是除了当月的俸银,再多的就没有了吧?”
    包拯又点点头道:“不错,查抄包勉住处,只得不足二百两银钱,但账册和府衙罚银记录,是能对上的。”
    宋杰叹气道:“负责这件事情的是,包县令的同窗好友秀才冯安井,只是此人一直之后,一直屡试不中,后投靠包勉,为萧山县师爷。”
    “说来,包勉以水桶称银判输赢,这个主意还是他出的。”
    包拯点头道:“包勉确实交代过这个,如今看来,也是一才华横溢之人,只是,他如今下落不明。”
    宋杰摇摇头道:“有才华,但心术不正,他从一开始出谋划策开始,就是看中这些银钱,推包勉出来做替死鬼。”
    “他很聪明,特意真实的放出一些银钱,引出这些话题,以便让包勉知道,事情确实在做,但包勉于庶务上并不擅长,也不曾细数过,得到银钱的人数和报账不相匹。”
    包勉苦笑插话道:“安乐侯有所不知,下官是因为,以为这些农人得到银钱,是害怕招来祸事,不敢声张,特意另派几人去调查,得知确实有几家人悄悄地渡过了难关,之后才不再特意关注。”
    包公等开封府的人看着他,真想直接破口大骂一声蠢材!这不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宋杰听后,也是无语了一下,他收回之前的话,这包家,不管是包拯还是包勉,其实都是实心儿的木头疙瘩!
    被噎了一下之后,宋杰却还得继续道:“冯安井一直不忿自己只能做个小小的县衙师爷,所以,他早早地与高坎勾结,暗中将八万两银子送给了高坎,得到承诺,可做清河县县令。”
    “高坎拿到银两之后,拿出其中五万两孝敬他的干爹高俅,自己得银三万两,哄得高俅高兴之后,趁机求高俅帮他得到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娇妻林娘子。”
    包拯闻言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道:“安乐伯所言属实?”
    宋杰点点头道:“正要上任去的清河县县令冯安井,已经被我擒住押了过来,现在也在门外,大人可将人叫进来询问。”
    “至于林教头的事情,大人可将林教头好友陆谦,还有,高俅的亲信虞候缉拿审讯之后便知真假,而虞候已经被在下给抓住了,但却是为了家父的事情,这个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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