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颗心渐渐下沉。
    一时间,许多纷杂的念头从她心间一闪而过。
    中书令,顾敏睿。
    顾家。
    顾婕妤。
    四皇子。
    之前她的父皇发落顾媛和沈霖,顾家在朝堂之上并没有起什么风波,这是正确的,如果他们因此而有所微词,反而会让她的父皇更加不喜,可没有动静不代表心无波澜,这一次……
    第71章 疑窦
    沈跃在鸣轩殿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此事事关重大, 他也需好好部署一番,因此只安慰了沈令月几句就回了东宫,沈令月则是忧心忡忡地径直去了芷阳殿。
    她倒是想直接去见皇帝, 但她也明白,现在父皇一定被这事烦得焦头烂额,说不定连午膳都没有用, 还在宣政殿内和群臣商议,她这时去找徒增她父皇的烦扰不说,甚至还可能会弄巧成拙, 给谢初添麻烦。因此就算再怎么着急,她也还是按捺着去了芷阳殿,想着先从她母后那探探口风再说。
    芷阳殿中, 皇后正在里间小声和云珠说着话, 见沈令月匆匆而来,一时惊诧不已,连忙起身拿过帕子,细细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汗水, 关切道:“怎么了, 这么急匆匆的?出了什么事?”
    “母后,出大事了!”沈令月抓住皇后的手腕,急急道, “表哥他——”
    皇后眉头一皱:“你也知道这事了?”她扫了云珠一眼,云珠就会意地带着其余三名贴身宫女都退了下去。
    沈令月点点头,由于走得急,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气喘:“我从大哥那都听说了。”
    皇后叹了声气,几分无奈道:“跃儿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直愣愣地跟你说了?也不怕吓着你。”
    “母后?”沈令月心中一紧,原来这事他们还想瞒着她的?
    “罢了,这事闹这么大,你迟早都会知道,与其从他人口中听到一些不尽不实的话,还不如让跃儿跟你说明白了,也免得你担惊受怕。”见她一脸着急紧张的模样,皇后心中一阵无奈,拉着她在榻边坐下,安抚道,“令儿,你别急,这件事还尚未有所定论,你表哥只是暂时被你父皇关入了牢里,但最后的发落,还是要等三司会审之后才能定下。”
    皇后这番与沈跃极其相似的劝慰之语自然没有安抚到沈令月,她倒不怕谢初最后会怎么样,毕竟谢初绝对不是刺杀苏力金的凶手,而她的父皇也一定能还他一个清白,可就是这过程,让她忍不住的担心受怕。
    天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关押要犯之地,她虽然从来没有去过,但也从不少人口中听说过,阴森湿冷也就罢了,更要紧的是刑部的科罪审问,虽然她父皇已经因酷刑过甚而罢免过名噪一时的酷吏董延,好好地整治了一番刑部的风气,但难保谢初不会受什么罪,不由得紧张地握着皇后的手道:“母后,三司会审什么时候结束?表哥、表哥他会不会受到什么严刑拷打?”
    “怎么会呢?”皇后温声宽慰她,“若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下了刑狱,或许还有可能被人钻空子,让人以公谋私,可这是大事,三司会审,若有屈打成招之嫌,如何服众?如今的刑部已经不比十年前那个刑部了,杜大人为人中正平和,刚正不阿,必定不会对初儿严刑拷打。你别担心,初儿他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沈令月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口的珠帘忽然一阵晃动,但见云珠一晃而入,行至皇后身前,呈上宫牌道:“娘娘,将军夫人求见。”
    将军夫人?哪个将军夫人?
    沈令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母后,是舅母?”
    皇后点点头,“不错。”吩咐云珠道,“请她去雅兰阁里候着,就说本宫稍后就去。”又转头对沈令月道,“令儿,你且回殿里安心待着,你表哥只是暂且被关入天牢,事情并非就这么盖棺定论了,千万别因此事而急火攻心。”
    沈令月心中还压着好几个疑问没有说出来,但她母后现在显然要去见舅母了,没有空再跟她慢慢聊,只得勉强点了点头,回了鸣轩殿。
    可等她一人待在鸣轩殿里,心里却反而更加不安了,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
    这件事不对劲,她知道,但不对劲的不止苏力金被人刺杀,还有昨晚的那一场大火,还有谢初。
    为什么昨天晚上谢初会出现在典客署里?而且还去了苏力金的房间?大哥说侯卫冲进去的时候亲眼见到了谢初站在倒地不起的苏力金身旁,还对侯卫冷眼相待不理不睬,鸿胪寺卿和京兆尹赶到时也依旧倨傲不言,直到刑部尚书带着陛下的旨意来到,把他押进了天牢。
    他是不屑开口辩解,还是不好开口辩解?
    为什么?
    还有那个被杀的孟邑来使,身上的伤和苏力金差不多,都是被人一剑穿胸而过,只不过苏力金身上的那柄剑刺歪了一点,没有正中心口,这才没有当场毙命,那个使臣就倒霉一些,被人一剑穿心,当场就死了。
    典客署的那场走水肯定不是意外,但问题是谁放的火,派人去刺杀孟邑王子一行人,并且嫁祸给谢初?
    是顾婕妤和沈霖他们?可他们是怎么把谢初引过去的?
    沈令月百思不得其解,愈发地想找人来问个清楚,只是皇帝和沈跃都在忙着,她不好去打扰,徐瑾又不可能清楚这些,顾审言倒是说不定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只是……他会愿意跟她说明吗?
    她在鸣轩殿中左思右想,只觉得去问谁也不好,都只是一时心安,要想真的安下心来,只有去见谢初一面才行,可谢初已经被关入了天牢,难不成她要去探监吗?
    她父皇是曾经说过长安内外任她来去自由,谁也阻拦她不得,但这个“长安内外”是否包括了天牢?
    沈令月纠结了大半个下午,终于还是按捺住了想去天牢见谢初的冲动,最起码也要等到见过父皇一面、探过口风之后再说,说不定今天三司会审就已经结束,把谢初放出来了呢?
    她就这么抱着一丝希望捱到了申时正,被派去打探的夏淳寅也终于回到了鸣轩殿,小声向她禀报宣政殿里的人已经散了,陛下正往御书房而去。
    沈令月犹豫了片刻,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去御书房堵人,但一想到错过了这个时机可能又要等一个晚上,就当机立断地唤了宫女进来,一番梳洗之后去往了御书房,正巧在殿门口碰见了皇帝。
    她当即眼前一亮,兴奋道:“父皇!”
    皇帝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神色一喜,却又在下一刻沉了眉眼:“你是为了初儿来的?”他不等沈令月回答就叹了口气,道,“进去再说。”
    沈令月点点头,跟着进了御书房,等薛成关好了门退下,她就迫不及待道:“父皇,表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他被放出来了吗?”
    皇帝冷哼一声,怒气冲冲道:“放什么放!杜恭姚他们审了他一天,他硬是什么都不说,你叫朕怎么放了他?!”
    沈令月一惊:“什么?什么都不肯说?怎么可能呢?表哥他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呢?”
    “朕也想知道他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看看这些!”皇帝把三司上呈的折子往沈令月跟前一扔,“这就是三司会审了一天一夜的结果——真是气死朕了!”
    沈令月没接折子,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被上面所述的话给惊到了。
    闭口不言?只字不提?态度轻慢?
    这说的是谢初?
    这——这怎么可能?就算谢初平日里是乖张孤僻了一点,可他现在被人陷害,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说呢?正常情况下都会为自己申辩的吧?
    “父皇,”她急急道,“这件事一定有鬼,表哥他是绝对不会刺杀孟邑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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