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郭靖、黄蓉二人歇在我家中。
    黄蓉说起父亲已在嘉兴铁枪庙中逝世,眼见母亲泪如雨下,大有旧情难忘之意,便说杨康是中了欧阳锋之毒而死。
    可是事情真的如此吗?从黄蓉的眼睛,我看得出来她必然有所隐瞒,或许是怕母亲伤心,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
    而郭靖一直在看着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叹息叹个不停。我猜是看见我的样子,想起了我的父亲。
    这时,母亲垂泪道:“郭大哥,请你给这孩儿取个名字。”
    郭靖想了一会,道:“我与他父亲义结金兰,只可惜他父亲没什么好下场,我未尽朋友之义,实为生平恨事。但盼这孩子长大后有过必改,力行仁义。我给他取个名字叫作杨过,字改之,你说好不好?”
    母亲谢道:“但愿如郭大哥所说。”
    我,杨过,字改之。
    有过改之吗?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过错。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既然如此,又何来过错之有?所谓的“过错”,是别人以他们的行事标准来衡量他人,从而判断他人的所作所为是错的。若是事事都以他人的标准来衡量,那么我便不是我了!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然而古往今来“善”的标准从来就没有一个确定。人们判断善恶的方法依据于他们自身的经验,行事的善恶也是以心中所想为准。所以,秉持自己的“善”,就不是过错!
    第二天早上,郭靖、黄蓉赠送了母亲不少银两,作为我们母子俩的度日之资。
    郭靖劝母亲回临安去,她只是摇头不语,过了一会,轻声道:“我母子二人得先去嘉兴铁枪庙,瞧瞧他爹爹的坟墓。”
    郭靖和黄蓉跟母亲道了声一“珍重”,便共骑一马,飞驰而去。
    母亲黯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低声地道了一声“珍重”,方才背着我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才半岁的我因为精力不足,便在母亲的背上安然入睡。
    …………
    从江西上饶到浙江嘉兴的路不是十分好走,路上也有很多从北方乔迁到南方,以免遭受战乱之苦的穷苦人家。他们大多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穆念慈现在就是在与一户人家一起向着嘉兴前行。
    一路上,穆念慈怕自己的容貌引来贼人的觊觎,便披头散发地遮掩脸面。
    所幸,路上的山贼悍匪见到他们是贫苦人家,没有什么资产,又不曾见到穆念慈的真容,便没有对他们烧杀抢掠。他们这一路倒也走得安全。
    穆念慈他们走的不算快,江西上饶到浙江嘉兴的路程差不多八百里,他们却走了将近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还是婴儿的杨过绝大部分都是伏在穆念慈的背上安静地睡觉。
    到达嘉兴后,穆念慈就与那户人家辞了别,根据自己的记忆寻找着杨铁枪庙。
    不过一天,穆念慈便背着杨过来到了杨铁枪庙。杨铁枪庙常年人迹罕至,早已是杂草丛生,只留下一间破庙。
    穆念慈在那里果然看到了长春真人丘处机给杨康立的坟墓。墓碑上书写“不肖弟子杨康之墓”,下侧署名“不才业师丘处机书碑”。
    穆念慈看到杨康之墓,想起往日他与自己的点点滴滴,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杨过被穆念慈的抽泣声弄醒,原本不明所以然。随着他的目光艰难地从穆念慈的腋下隐约看到“杨康”的字样,想来是自己的母亲找到了父亲的坟墓,不由地伤心不已。
    杨过为了安抚母亲,便开口作哭状,“哇哇哇”地哭出声来。穆念慈被杨过的哭声从往事中惊醒,想到儿子睡醒后,饿得哭了。
    穆念慈连忙解下背上的儿子,抱到怀里。杨过也不再哭闹,顺便解决一下空腹问题。
    穆念慈一边喂儿子,一边看着杨康的坟墓,嘴里念叨:“阿康,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和你的儿子。郭大哥给他取名叫杨过,字改之,有过改之。阿康,你喜欢吗?”
    穆念慈又自言自语了她与杨康的一些往事,好似在与杨康的在天之灵叙旧,又好似在教导儿子不要像他父亲一样。
    杨过吃饱了,又闭眼睡觉了。其实是,他听着母亲的自言自语,方才知道父亲并不是一个好人。
    穆念慈又自个儿絮叨了许久,才把杨过背回背上,走近杨康的坟墓,却是要给坟头除去杂草。
    过了许久,天色渐暮,穆念慈看着只剩零星半点杂草的坟墓,也是舒了口气。
    “阿康,我这就要走了,是回牛家村。或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穆念慈含泪地说道。
    说完,她一步三回头的,但终究还是背着儿子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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