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口开的直上直下,无胥腰上缠着绳子,老板和打手们在斗上面拉绳子,无胥没有任何怀疑,当即跳入斗中。
    然而“意外”发生了,这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意外,意外都是人为的巧合,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刚巧就是一场意外。
    无胥进入斗的深处,绳子突然断裂,他从高空掉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向上呼喊,但是没有人搭理他,紧跟着就是“轰隆——!!”巨响,破斗爆炸了。
    是爆炸,不是坍塌,有人在上面放炸药,铺天盖地的灰土和巨石从头兜下,他托着骨折的腿踉跄躲避,最终还是被狠狠砸了一记脑袋,瞬间昏死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四周黑压压,什么也看不见,却能闻到大量的血腥味,那是他自己的血水味道,无胥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他用尽力气,一直爬,一直爬,用手扒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子,因为斗里太黑了,分不清日月轮回,当他终于扒开土石,看见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无胥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有些自嘲的一笑,死在地上,总比死在地下要好,他活着的时候,一辈子行走在地下,死的时候终于要见到阳光了么?
    “喂!”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时,突听一个清亮的嗓音,那嗓音很好听,像仙乐一样,从无胥的头顶散落,无胥被血糊满的眼睛慢慢抬起,终于看见了那个出声的人,也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的,是一个长相冷艳,却异常精致的少年。
    无胥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哪知道那天那么幸运,恐怕是他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次巧合,他得救了。
    救他的人是一个刚好进山林采风的音乐家,无意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无胥。
    那个音乐家自然就是高曲一,无胥醒过来之后并没有重新回到道上,而是突然消失匿迹,有人说六亲不认的无胥死了,也有人说六爷其实是金盆洗手了,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结果。
    自那之后,无胥改了名字,叫做吴胥,跟随着高曲一,成为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保镖,因为他能吃苦,而且为人话不多,也没什么好奇心,又十分听话,所以一直跟在高曲一身边,成为了高曲一最信赖的人。
    其实在吴胥得救之后,他也想过要报仇,他和当时那个老板无冤无仇,而且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杀自己。
    后来他多方打探,但是那个老板消失了,从道上消失的干干净净,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出来,还是后来吴胥不经意间听说的,说当时有个神秘的组织,悬赏吴胥的人头,那个老板是为了钱,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坑害吴胥。
    吴胥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得罪过什么组织,而且这个组织在道上很神秘,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后来吴胥的重点都放在少爷高曲一身上,也就渐渐放下了……
    可以说,吴胥的命是高曲一给的,他一直很忠心,没想到高曲一却遭此大难。
    罗参皱眉说:“高曲一的症状是什么样的?”
    吴胥说:“起初只是普通的感冒,少爷自己也没有在意,随便吃了点感冒药,但是后来越来越严重,叫了家庭医生过来看病,医生说是感冒,再后来吃了药也不管用,少爷的嗓子疼,疼的说不出话来,又高烧不退,某一天起来,竟然问我是谁,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和万俟林木的症状简直一模一样!
    吴胥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又说:“少爷神智混乱,大约持续了几天,找了很多医生都不管用,后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不只是什么都不记得,而且神智犹如孩子。”
    罗参听到这里,侧头看向万俟林木,果然,真的和万俟林木一模一样,看来万俟林木的病症还没有发展到高曲一那么严重的地步,目前他的神智只是失常了一次。
    万俟林木见罗参盯着你自己,又见何酴醿也盯着自己,奇怪的皱眉,说:“你们都看着本座干什么?”
    何酴醿:“……”
    吴胥安抚了高曲一,高曲一玩累了,趴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似乎还有些冷,蜷缩了一下,吴胥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他身上,轻轻抚摸着高曲一的柔软的头发,说:“其实……少爷好像知道,自己最终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万俟林木说:“他还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罗参皱了皱眉,就见吴胥摇头,说:“并非预测未来……”
    他说着,轻轻放下高曲一,让他躺平,高曲一睡熟了,嘴里嘟囔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抱,抱住床上的玩偶抱枕,估计还以为是吴胥,用脸颊蹭了蹭抱枕,又继续睡了。
    吴胥悄悄站起来,低声说:“各位,少爷睡下了,请各位移步书房,我有一样东西,想要给各位看。”
    众人跟着吴胥离开了卧房,他们离开之后,吴胥把房门关上,输入密码,锁死房间,四个保镖很快又站回了岗位。
    吴胥带路,众人往三楼的书房去,不得不说,弹钢琴可能很赚钱,高曲一家里布置的典雅又豪华。
    书房很宽敞,而且还是个套间,同样需要吴胥输入密码,书房这种地方一般摆放很多机密文件,看来吴胥真的很受高曲一重视,连书房密码都有。
    众人走进去,吴胥直接来到书柜前,拿掉了角落的一本书,后面竟然露出一个保险箱来。
    单看这个保险箱,就知道里面装了多值钱的东西,因为这个保险箱就很贵。
    吴胥输入密码,将保险箱转开,“咔嚓——”一声打开保险箱的门,万俟林木有些好奇,探头往保险箱里面看,两只眼睛放着光。
    罗参有些想笑,因为不管万俟林木丢失了多少记忆,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财迷,一提到好东西,两眼放光。
    然而让万俟林木失望的是,打开保险箱,里面……
    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只放着一本书,确切的来说不是书,而是手账本,或者日记本一类的,现在很多小姑娘很喜欢这类手账,虽电脑手机记录便签都很方便,但是这年头就讲究返璞归真,还有很多小饰品店专门卖手账本的装饰胶带。
    保险柜里,就是这样的一个手账本。
    吴胥打开保险箱之后,竟然戴上了白色的手套,看起来像个管家执事一样,很小心翼翼的将手账本擎出来,打开平放在桌上。
    万俟林木定眼一看,什么玩意儿,看不太懂。
    罗参说:“乐谱?”
    万俟林木是个妖邪,吓人就完事儿了,不讲究那么多风月,眼看着吴胥拿出一本乐谱,奇怪的说:“这和你们家少爷,有什么关系?”
    吴胥笑了笑,说:“万俟小公爷稍等。”
    手账的确是乐谱,吴胥介绍说,这都是少爷自己作乐的,有的时候灵感来了,就在这个手账本上随手写画,把灵感记录下来,所以这个手账本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一文不值,对于高曲一来说,却是灵感的源泉,非常珍贵。
    吴胥将手账本翻到最后,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后面没有乐谱,却写了很多奇怪的字。
    ——遗传病。
    万俟林木皱眉说:“遗传病?”
    吴胥点头说:“正如万俟小公爷您看到的,我家少爷根本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即将患病,因为这是遗传病。”
    何酴醿忍不住插嘴说:“你们家少爷的遗传病,和万俟林木又挨不着边儿。”
    他们怎么可能变成亲戚?万俟林木根本不认识高曲一,和高曲一八竿子打不着,千万别说五百年前是一家……
    罗参却皱了皱眉,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万俟林木本是九十九种灵兽组成的妖邪,或许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因此让万俟林木继承了高曲一祖上的遗传病?
    那么这样说来,高曲一也不是普通人,可是刚才看到的高曲一很普通,也不像是有什么能力的人。
    吴胥轻轻翻着手账本,说:“其实我早就猜到,罗医生便是罗三爷了,但是并没有点破,原因也在这里,还请罗三爷掌眼。”
    罗参一页一页的看着手账本,越看越是皱眉,脸色阴沉了下来,手账本除了记录很奇怪的话之外,还花了很多简笔画,那些简笔画不是人物也不是风景,而是一张一张的地图。
    每张地图上都打了一个大叉子,这样的叉子大约有十几二十个,满满一本子。
    罗参沉声说:“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些都是墓葬图。”
    吴胥点点头,笑着说:“罗三爷怎么会看错呢?”
    何酴醿越来越糊涂了,说:“等等!等等!你们都把我搞糊涂了,感情高曲一其实是倒斗儿的?”
    手账本上是墓葬图,这些墓葬图都打了叉子,说明已经走过了,而且高曲一的阅历之深,堪比道上的土瓢把子。
    吴胥说:“少爷每个月都会出门采风,而且只有那时候是不会带上我的,我并不多问,现在想来,少爷估计是去下斗了。”
    而当年高曲一去采风,偶遇吴胥,应该也不是什么偶遇,而是在下斗的途中,发现了吴胥,顺手救了吴胥。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吴胥说:“少爷一直在找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手账里夹着这样一样东西。”
    吴胥说着,将一样东西托在手心里,如果不是吴胥戴着白色的手套,万俟林木估计都不会注意那样东西,因为实在太细微了。
    何酴醿挠了挠后脑勺说:“嗯……一根铁丝?”
    任葬说:“不是铁的。”
    何酴醿说:“一根铜丝?”
    罗参沉声说:“这是无止矿做成的。”
    吴胥笑着说:“果然罗三爷见多识广,没错,这就是无止矿做成的……一根琴弦。”
    高曲一背着吴胥一直在找什么东西,这件事情持续了很多很多年,而且这个事情和他的遗传病有关系,高曲一很可能是想找一样可以破解遗传病的东西,而那样东西藏在墓葬深处。
    高曲一失去神智之后,吴胥私自打开了手账本,阅读了那些手账,吴胥说:“我离开这条道已经很久了,所以才想将计就计,请罗三爷过来,帮忙调查一下这根琴弦,这是能治好少爷,唯一的希望……”
    他说着,目光落在万俟林木身上,说:“也是万俟小公爷唯一的希望。”
    罗参眯了眯眼睛,说:“我会让人去查查这根琴弦。”
    何酴醿说:“可是……只有一根琴弦,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别说是大海捞针,就算是从海里捞出月亮,罗参也会去做。
    众人在吴胥这里得到了一些情报,很快就回了开心墓场,其他人也都听说了这件事情,大家围拢着那跟琴弦,看不出所以然来。
    因为无止矿这种东西有辐射,对身体不好,所以琴弦放在了密封的长条盒子里,师水水可是音乐方面的专家,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乐徒。
    他拿着琴弦的盒子反复的看,万俟林木大爷一样叠着腿坐在旁边,正在吃橘子,他这个人比较恶劣,眼看着罗参的几个儿子在一边玩耍,小家伙们又可爱又乖巧,万俟林木就想逗逗他们。
    万俟林木可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儿子,还以为是罗参这大猪蹄渣男不知和谁生的儿子,心里不爽,酸溜溜的,于是想要欺负欺负那些小可爱,一伸手,抢走了小团团手里的橘子。
    橘子是哥哥瑾瑜给小团团的,小团团还没舍得吃,突然被坏爸爸抢走了,小团团一愣,张着大眼睛,抖着一双熊猫小耳朵,委屈的说:“粑粑!粑粑欺负团团!”
    瑾瑜一看,宝贝弟弟泫然欲滴,实在无奈,赶紧过来把团团抱起来,哄着说:“乖,别哭,哥哥再给你剥橘子。”
    万俟林木欺负了小团团,心里那叫一个爽啊,小贝壳眼看着哥哥被欺负了,就走过来,把一个剥好的橘子主动塞在万俟林木手里,奶声奶气的说:“粑粑不要欺负锅锅,窝的橘纸给粑粑次!”
    万俟林木老脸一红,随即心想,说是你爸爸,怎么乱认亲。
    罗参头疼不已,万俟林木以前就很皮,不过不会欺负儿子们,现在更皮了,连儿子们都一视同仁的欺负……
    就在众人研究琴弦的时候,任杀从楼上走下来,肯定是肚子饿了,他走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师水水摆弄的琴弦,不知怎么的,傻里傻气二哈一样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一瞬间变成了一头野狼!
    呼——
    师水水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一阵风向,旁边的苏野反应很快,一把抱住师水水的腰,将人往后一带。
    啪嚓——!!
    师水水堪堪被带开的一瞬间,任杀疯了一样从二楼直接跳下来,双手握拳,“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将桌子打成了碎渣。
    任杀“呼呼”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几乎是血红色的,里面布满了血丝,闪烁着血光,脸上哪有一点儿傻二哈的憨劲,发狂一般冲上来,追着师水水下狠手。
    “什么情况?!”师水水吓得立刻调头就跑,他除了会吹口哨之外,武力值根本不行,苏野冲上去阻拦狂暴的任杀,任杀动作凌厉,“咚咚!”两声,直接打在苏野胸口。
    苏野痛呼一声,感觉自己的肋骨好像要断了,向后掠去,“嘭!!”狠狠撞在柜子上。
    就在任杀继续要去对师水水下狠手的时候,“唰!”万俟林木突然一晃,手中银光一闪,镜棺碎片变成了一把长鞭,一下缠住任杀的手腕,向后一拽。
    任杀怒吼一声,发狂的一甩,万俟林木那身板儿和任杀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竟然被任杀给甩了起来,但是他并不慌乱,在空中一个翻身,顺势一抖长鞭,“啪!”又卷住了任杀另外一只手。
    “唰!”与此同时,罗参的黑色鱼线打过来,和万俟林木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个人快速将任杀绑起来,任杀整个人还在狂躁,死死盯着师水水,仿佛要将他大卸八块。
    任葬捂着胸口站起来,赶紧将师水水护在身后,生怕任杀冲破了束缚再冲过来。
    罗参皱眉说:“他不是冲着师水水去的。”
    师水水说:“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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