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周五,放学后,高一年级学生会组织的篮球联赛正好开打第一场排位赛,几乎全班都留下来加油观战。
    尔尔心里有事,其实她对篮球并不太感兴趣,只是,江一珩肯定要参加的吧,她想向他解释一下昨晚的事,虽然还没怎么想好到底该怎么解释。
    巧了,听说她们班抽到的第一个对手正好是10班。
    十个班五场比赛同时进行,篮球场地上几乎聚集了全年级的人,简直就是人山人海。
    广播里应景地放着《灌篮高手》主题曲,一时把气氛烘托得热血沸腾。
    队伍还在热身中,尔尔和一众女生们找到八班所在的场地,总觉得这里围着的人群比别处更多些。
    好不容易挤进去,没等站稳脚跟,就听见周围爆发出一阵尖叫和欢呼。
    她定睛一看,盛淮正起跳,隔空投中了一个三分,然后姿态舒展地落地,又迅速和队友做了个跑位配合。
    修长结实的身形,阳光般的笑容,确实夺人眼球。
    然而尔尔却顾不得多看,她正在找另一个人。
    江一珩怎么没上场?
    她心里泛着嘀咕,把周围10班的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江一珩和唐炜都没在,
    正疑惑中,听到不远处十班体委骂骂咧咧的,似乎是在抱怨江一珩自己不参加就算了,还把唐炜也给拐跑了。
    尔尔有点着急,但这时候裁判吹响了比赛的哨声,身前身后密密围着都是人,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只能先呆到中场结束再说。
    于此同时,江一珩和唐炜出了校门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不想回家,让唐炜陪他走走。
    “咱真不打啊?”
    “不打”
    “我也就算了,你不上场,咱班得输啊,8班可不好对付,那个盛……”
    “没心情”,不等唐炜说完,江一珩就打断了他。
    “我说,你其实是怕看到关尔尔给那谁加油不给你加吧?”,
    是真哥们了,就知道往伤口上撒盐。
    见江一珩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唐炜摆了摆手,“昨天晚自习你又发什么疯,到底什么事?”
    半晌沉默后——
    “她跟盛淮爬墙,被我抓到”
    “咳咳咳!”唐炜猝不及防被江一珩的这句话惊到,“爬,爬墙?”
    头上重重挨了一下,“字面意思!”
    “拜托,那叫□□!爬墙,有歧义懂不懂”,唐炜揉着脑袋呵呵笑着说。
    “有什么区别,算了,陪我去买样东西”,江一珩意兴阑珊,领着他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店。
    “老板,来包烟” ,不理会唐炜错愕的目光,他淡声知会柜台里的老板。
    老板正在看报纸,闻言掀了掀眼皮子从老花镜上边的缝隙里瞥了他一眼,
    还算有功德心,问了一句,“成年了吗?”
    唐炜刚要开口就被一把勒住了脖子,旁边的人淡定答了,“他没有,我成年了”
    江一珩这天没穿校服,老板看看他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到底是想着做生意,松了口,“要哪种?”
    江一珩扫眼柜台,指了个他爸平时常抽的。
    “5块”,老板拿出一包丢柜台上,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一次性的打火机给他。
    江一珩拆了烟,抽出一根用一边嘴角抿着,歪头去就手上的火,
    刚要点,又顿了顿,懒懒地半掀起眼皮看向唐炜,含糊道,“怎么样,看着够坏么?”,
    烟在他嘴里,随着说话一翘一翘的,眼神冷酷,邪肆不羁。
    这哪里还是平时温和淡漠的学霸,却也奇怪地并不违和,就像这人本来就有两幅面孔。
    唐炜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来神,老板倒是开了句玩笑,“小伙子,许文强都没你带劲哦,追你的女人得排出几条街吧。”
    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唐润头疼地抚了抚额头。
    江一珩猛地吸了口手上的烟,“咳咳咳!”,
    第一次抽烟被呛得不轻,原形毕露。
    “你们一中的?”老板起了疑心。
    “不小心”,江一珩捞起烟盒,朝唐炜扬扬下巴,“走了”,
    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
    “哎!”老板在后面拍着柜台,“小伙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哦!”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坐在一处路灯照不到的马路牙子上,唐炜欲言又止地看着这尊大神边呛边咳边坚持着抽完一根烟。
    没办法,他说也说不听,打又打不过。
    “原来抽烟是这种感觉,不知道喝酒又是怎样”,
    平时一向干净挺拔的少年难得塌腰弓背地坐着,拿烟屁股一下下地戳着地面。
    唐炜张大了嘴,生怕他真要去喝酒,赶紧劝道:“哥们,别这样,就为个女生,值得吗?”
    “你不懂。”
    “你对她那么好,她迟早会知道的,现在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把我当哥哥?鬼特么的哥哥。”
    所以说,小时候的心愿不能乱许啊,少年!
    “你说,她们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离经叛道的男人?电视里不都这么演?那样比较酷么,我这样的是不是很无趣?”
    ……
    唐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这个人其实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他只是,压抑得太久,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已。
    这场球赛,10班的整支队伍就像一盘散沙,没有一个核心能有效地组织起进攻,8班在盛淮带领下,配合默契,整场都压着10班在打,毫无悬念地大比分获胜了,103:76,盛淮一个人就拿下40多分。
    大家都很兴奋,围在操场上迟迟不肯散去。
    尔尔原本打算半场结束撤的,可是大家都留她,盛情难却,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和叶薇薇在路口道了别,她一路带着耳机,像往常一样拐进自己家所在的单元,一楼的声控灯这几天好像坏了,楼道里有些昏暗。
    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就把毫无防备的尔尔直逼进楼梯拐角,长臂一撑,限制住了她的去路。
    试想,大晚上的来这么一下,谁不害怕?!尤其还是小姑娘。
    尔尔被吓得不轻,惊叫起来,下一刻就被捂住了嘴,“呜呜唔唔!”,
    陌生的烟草味道扑面而来,是遇到坏人了吗?会被绑架拐卖吗?!
    她整个人颤栗起来,泪水盈满了眼眶,但她知道这会儿哭可没用,攒了力气狠狠咬住捂着她的大手,应激之下全无保留,嘴里很快泛出了血腥味。
    “唔!”这一下让不小心做了坏事的某人始料未及,吃痛地闷哼出声,松了松手。
    这个声音……
    尔尔呆了下,难以置信地推开面前的身体,“江一珩?!”,
    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抬头看去,可不就是江一珩!
    “你神经病啊!变态吗!”,惊吓过度的尔尔气不打一处来,脏话都冒出来了,后怕的眼泪这时候终于掉下来,她胡乱抹了把眼睛,开始对着面前的人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但同时心里却也松了口气,刚才被恐惧支配的心神慢慢安定下来。
    江一珩默默忍了,左手撑着墙仍然把女生限制在自己的掌控内,右手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血,摸出根烟来叼在嘴里,当着她的面就给点了,
    吸一口,抬头吞云吐雾。
    也不知道刚才抽了几根,居然就像模像样了,俨然一个典型的社会小青年。
    尔尔目瞪口呆,眼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连手上打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你是不是喜欢这样的?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生已经弯腰低头,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扯起半边嘴角要笑不笑的,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
    尔尔被他周身的烟味呛回了神,“江一珩!你居然学抽烟?!”,尾音调子都变了。
    “唔,有什么不可以,谁规定我就要一直是好学生了?别装了,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家里没有人抽烟,尔尔完全无法适应这呛人的味道,而且,这人好像还喝了酒?
    然后,又马上被他没正形的话惊愕到,这说的什么跟什么?!鬼才喜欢这种的!一时连早先的忐忑都不翼而飞,想解释的话也飞去了九霄云外。
    她劈手夺过江一珩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一把推开他,噔噔噔跑上了一层台阶,离他远远的,“不许抽烟!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样!” ,说完不等人反应,一口气跑上了楼。
    “快点回家!”
    安静的楼道里传来最后一声轻斥。
    尔尔一进家门就一头冲进卧室把自己丢在了床上,引得关教授夫妻俩面面相觑。
    “尔尔,发生什么事了吗?”郑女士隔着门敲了敲。
    “没事~就是有点累,对了,我在学校吃过了”,
    唔,心跳有点快,头也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吓的,甩甩脑袋,尔尔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神经病啊!她用力捶了捶枕头,当它是某人的脸。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简直让人惊掉下巴,江一珩仿佛中了蛊,做出来的事一件比一件离谱,尔尔觉得,他可能迟迟地进入了大人们所说的叛逆期……
    比如,期中考试破天荒地只考了年级第三。
    在别人看来或许觉得一时失手很正常,头几名的争夺本来就激烈,但尔尔他们这些老同学真是跌破了眼镜,什么时候见他考过第二名啊,更别提第三了。
    所以年级百名大榜出炉后,看到江一珩的名次,尔尔第一反应是,哪里弄错了吧?这简直比她自己考倒数第三都更难以置信。
    当然江一珩是故意的,他少做了整整一道数学大题。
    又比如,带头撬开教室的电视柜,让全班偷看世界杯直播。
    几十年来首次有中国队参加世界杯,哪有人拒绝得了,消息不胫而走,几天后,高一年级的每个班都看了起来。
    教导主任无意中发现后,那精彩的脸色,尔尔是没亲眼看见,后来有次听别班的同学说起,从1班到5班,一抓一个准,后面的班级也不去看了,直接通知各班班主任严查。
    不过这件事曝光后,学校倒是考虑了少年们的一腔热血,后续有中国队参赛的场次,只要不碰上正课,都大方地让大家看了,只可惜整届世界杯中国愣是没进一个球。
    更夸张的,据说生理课上,江一珩一脸无辜地把女老师问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最后夺门而出,直言上不了10班的课。
    他们班主任无可奈何,让江一珩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解决!老师不上了,你给大家讲吧。
    这下可好,据说这位学霸认真钻研了两性知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倾囊相授,教学过程还十分地活泼生动,大家听得那叫一个欲罢不能,连高年级都有偷偷去蹭听的。
    正是因为“学识”太过渊博,十班众人奉其尊号——“教皇”(谐音“教黄”),在他之下根据各人的领悟能力,又分别有大家公认的主教、祭祀、校长、教授等等级别。
    教皇的教化,普度全年级,尔尔他们班就有一个校长级别的,扛起了8班x教育的这杆大旗。
    那段时间,一改端肃,变得离经叛道的江一珩反而人气更加攀升,毕竟成绩好的没他篮球打得好,篮球打得好的没他知识渊博放得开,放得开的没他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没他学习成绩好。
    大家都说,10班班长,真乃神人也。
    不过后来想想,这段日子其实十分短暂,短暂到,尔尔每次回忆起来,都会怀疑是不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江一珩真的考过年级第三吗?那个初夏夜晚的楼道里,笨拙地模仿着社会习气的少年,真的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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