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萱回家就对高钰提及此事,高钰思索了一会儿,叹息说:“这次我倒相信王振海的话,飞讯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高钰自己在局中,当然很清楚飞讯的力量。他们或许不像至上那么咄咄逼人,但是因为它太大了,至少在互联网上太大了,以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随时随地都要与飞讯的产品扯上关系。加上陆易安的战略布局,步步紧逼,这种无形的压力最让人紧张。
    “那你要不要和他们合作?”岳萱也担心他压力太大。
    高钰皱着眉头:“飞讯老板陆易安一月份要来北都一趟,参加一个会议,周敬之说,陆易安指名要见我。到底如何决定,等这次见面之后再说。”
    陆易安来北都,能被他单独约见的人凤毛麟角,高钰是其中一个。他也想趁此机会,和陆易安再坦诚的谈一次。
    对方确实是互联网传奇人物,目前的财富等级也是高钰远远够不上的,但高钰并没有太大心理压力,当初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敢与徐文东正面对峙,陆易安还吓不倒他。
    岳萱温和的劝说:“不管陆易安说什么,飞讯要做什么,肯定是浩大的工程,你不要当面翻脸。”
    高钰的脾气她了解得很,发起狠来管你是谁,照样会毫不客气的怼回去。而陆易安现在掌控的力量比当初徐文东还强,而且外界对这位神秘低调的飞讯掌舵人其实并没有太多了解,不必因为公事结下私怨。
    高钰哑然失笑:“我现在脾气可比以前好多啦,你尽管放心吧。我对陆易安本人也没什么看法,我要是站在他的立场,做的事情估计也差不多。”
    当今互联网市场已经逐渐成熟,飞讯、千搜、南科三大巨头各据一方,互相对其它人的领域虎视眈眈。互联网泛娱乐,会是未来的增长爆点,也是这三家都未曾站稳脚跟的蓝海市场。
    作为最具娱乐基因的飞讯集团,抢先在这里布局理所当然。至于原本在局中的人,在上位者看来,当然是如同棋子一般使用。可惜高钰并不愿意被别人当成棋子,这才是他与飞讯最根本的矛盾所在。
    “你现在确实是变了不少。”岳萱语气有点怪异,“以前你不会考虑这么多,是崔娜教你的?”
    高钰一怔,他这时候才察觉到岳萱似乎是有点吃醋:“我和崔娜的想法还是有很大差异,经常有矛盾,我跟她早就没什么了,怎么会听她的?”
    他哄女孩子并不怎么擅长,这几句话已经是极限。
    岳萱勉强笑了笑,没有继续再问。她自己也愿意相信高钰,只是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高钰以为她没事了,抱了抱她,也就坦然睡去。
    第二天去公司,崔娜听说高钰要见陆易安,也是愁眉深锁,“听说陆易安深居简出,其他合作单位的老总想见他一面都难。这一年里面居然要和你单独谈两次,看来他对星辰志在必得,那可不好办了。”
    与郑千钧见过面之后,崔娜想法有所改变,根据现在资本市场的态势,她也不想飞讯逼得太紧,迫使高钰就范。
    高钰诧异瞥了她一眼,之前崔娜都是劝他接受飞讯的条件,现在陆易安亲自来谈,她反而担心起来?对此高钰很从容:“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易安也不是三头六臂,看看他说什么再定。”
    只是见一面,陆易安也不可能把他吃了。什么首富光环、互联网精英领袖风范,这套对高钰无效。
    这次约见在北都城郊的瀚海高尔夫球场,这球场是会籍制,卖得还特别贵,据说上千万一个终身会籍。不过对于真正的富豪,他们反而是赠送的,高钰拿了个会籍,但他自己平时不打球,只是岳萱和崔娜有时候会用到。
    这次他亲自前去,瀚海的服务生都很专业,迎接他到vip休息室,送上茶水水果,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周敬之先出来接待,高钰一见他就笑:“周总,这回可真是赶鸭子上架,我还真不会打高尔夫球。”
    这种贵族化的运动高钰从来就没学会,或者说也根本没时间学,从创业开始就一直忙的脚不点地,哪有这种闲情逸致?而且平时公司的接待应酬,也很少由他亲自出面,当然没必要学习打球。
    “那可巧了。”周敬之大笑,“其实陆总也不大会打,如果是别人肯定要换个地方,只不过因为是高总你,所以他觉得在这儿也没什么关系。”
    以陆易安的身份,没多少人有资格让他学着陪打高尔夫球。和高钰一样,陆易安也无心学习,充其量就是能把球打得足够远而已。今天他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才会在这里约见高钰。
    周敬之领着高钰见到陆易安的时候,他正在专用的练习场挥杆,白色的小球被远远击飞,落入远处的水池。
    “我觉得打球没什么好玩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热衷于这种进洞的游戏。”陆易安回过头,对高钰说了第一句话。
    高钰点头赞同:“我也觉得高尔夫球没什么好玩的,和小时候玩的打弹珠没什么区别。大概只是因为地方够大,所以才显得高大上吧。”
    打弹珠也是把小玻璃球打进地上坑里的游戏,与高尔夫球的性质并无本质不同,无非是高尔夫这运动占据了更宽广的场地,这才成了富豪们炫富的一种手段。
    陆易安放下球杆,深深地看了高钰一眼:“说得好,其实什么都是一样,只要够大,就会有人觉得够好。”
    飞讯的本质,也不过只是一个即时通讯工具而已,但是他够大,几乎覆盖了中国所有网络用户,所以他就是业界的巨无霸。
    高钰知道陆易安今天专程来给他施加压力,飞讯的大,正是他们最大的优势所在。大到无可抗衡,大到避无可避。他叹息一声:“但有的时候,也不是光大就行的。就像游戏,并不是做得越庞大越好,最重要的是玩家能够触及的趣味。”
    早期简单的16位游戏,仍然能让无数人废寝忘食,现在声光俱佳的大作,许多人只是浅尝辄止,玩两下就终结。这其中根本的差别并不是技术或者游戏的体积,而是它能够给玩家带来的快乐。
    “说到游戏,高总是专业领域里的高手。”陆易安点头,“我一直认为,高总是游戏业界的最强天才,没有其他人可以比拟。从你出道的《大道独行》、《战神》,一直到现在的《英灵战争》、《仙官》,无一不充满了奇思妙想。这种创意和灵感,才是你的核心竞争力,是别人无法复制超越的。因此与其说我对星辰游戏感兴趣,不如说我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高钰愕然,陆易安这么赤裸裸表明态度,是要给星辰下最后通牒了么?但表面上仍然很沉稳的回答道:“所以我们与飞讯的合作非常愉快。”
    《英灵战争》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持续产出,仍然在不断的打破pc端游戏的记录。无论是星辰还是飞讯,都乐观的认为这游戏至少还能够再红五年。即使是遇到了移动端游戏的挑战,但坐拥pc端的核心用户,仍然保证了《英灵战争》的基本盘。
    “我说的并不是这种简单的合作。”陆易安神色严肃,咄咄逼人,“高总是聪明人,应该能看明白飞讯这段时间的动作。我就直接说了,我很看好游戏业界的未来,但更看好你的才能。我希望能够收购星辰游戏,让你来负责整合飞讯的整个游戏部门,我相信你的创意与飞讯平台的配合,能创造出更无可想象的奇迹。”
    让我来负责整个飞讯游戏?高钰诧异回头看了一眼周敬之,他只是点头微笑,看来陆易安是认真的,与周敬之都通过气。这算是相当优厚的条件了,连高钰都不由有些心动。
    陆易安说话不习惯停顿,也没什么人会打断他,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公司的日常管理工作,你的精力被太多无效的东西牵扯。其实你是天生为游戏而生的,只要你加入飞讯,这一切都可以改变,你不需要烦心别的东西,只需要拿出一款又一款更好的游戏就行。”
    陆易安对人心的把握确实非常准确,他知道高钰需要什么。
    自从创业之后,高钰的财富不断增加,但他并不觉得比在至上的时候更快乐。在至上工作的时候,虽然有各种掣肘,但他至少能够全心全意的做游戏。
    开创星辰之后,高钰却不得不背负起整个公司的责任,不得不去做许多自己根本没兴趣也没心思去做的琐事。陆易安的诱惑,几乎完全打中他。
    只是,高钰知道自己仍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选择屈服,他定了定神,反问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陆易安看着他,露出惋惜的神情,“不管怎么样,这是商业运作。我相信人是不可替代的,但商业运作必须要有候补方案。我们已经向你的竞争对手万胜提出了报价,我相信他们不可能拒绝。如果你不能来执掌飞讯游戏部门的话,那我们只能用你的竞争对手。”
    江盛与王振海的组合,或许与高钰比起来显得平庸,但他们同样是游戏业界的弄潮儿。飞讯收购万胜后,将扶持他们成为业界第一,将星辰挤走。
    “到时候,我们就只能是敌人。”陆易安的言语很明确,“即使我再欣赏你,也只能摧毁你,因为这就是商业的规则。”
    他提起球杆,摆了良久的姿势,用力挥杆,将面前的小球啪得击飞,噗通落入水中,只溅起了微不足道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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