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保密需要,李剑成部长亲自开车,高钰则搭着李部长的车同往。
    聚会地点在一处名叫围墙的会员制俱乐部,高钰跟着李剑成从不起眼的大门进去,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厅,沿着幽深静谧的廊道一直走到临着花园的大包厢。
    江盛已经先到了,还有另一位六十岁的老人也在。高钰不认识这位老人,但李剑成却认识,他对高钰介绍说:“这是公司的余董。”
    余董?这两个字的组合,让高钰秒懂,原来这老人就是余耀辉这个二世祖的父亲,至上公司的大股东。听说当年这位老者帮过徐总创业,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就隐退,不再参与具体工作,只保留了董事身份。
    大人物们的话,高钰也插不上嘴,只管听着就是,偶尔问到他时,才回答几句。
    反正这次聚会的核心意思是明白了,江盛和余董都认为,如果至上公司里没有严晋这个人的话,江盛可以当ceo,李剑成可以接替江盛当副总。
    不过李剑成没有给出明确的表态,到最后告别时,也只说回去考虑。
    在车上,李剑成问高钰:“感想如何?”
    高钰轻蔑的说:“我并不喜欢严总的为人,甚至很讨厌他华而不实的虚假,但我也同样不喜欢纯粹因为争名夺利而拉帮结派,为了反对而反对。至于今晚这场聚会,里面充斥着宫廷阴谋式的腐朽气息,我只想着白天赶紧到来,好站在阳光下晒一晒。”
    李部长感到自己也被高钰鄙视了,很不爽的说:“你之所以看似客观,那是因为你的地位不够高,严晋发自顶层的改革还触及不到你,所以你没有多少切身感受,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至于你想着阳光,但我要告诉你,世界就是茂密的森林,大部分地表都有或深或浅的阴影覆盖,至于你所看到的阳光,只不过是树叶间漏出的缝隙而已。而你自己,无论你是否看不起这种行为,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加入他们还是不加入他们。当然,我面临的选择也是这样。”
    高钰忍不住吐槽说:“其实在你看来,我应该只有一个选择吧?来都来了,不加入他们还能怎么办?所以只有加入,没有不加入。”
    “难道不是这样?”李剑成反问。
    高钰想了想,冒出一句话:“人要有大格局,而不是满足于绳营狗苟。”
    李剑成不客气的讽刺说:“故弄玄虚的话,这对目前处境有什么意义?”
    高钰很自负的说:“部长你说了半天,全在做人这个方面圈圈绕绕,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们还可以做事!其实我们确实有两个选择,做人和做事两条道路。第一个选择就是违心的做人,像部长你说的,加入他们的宫廷阴谋;而第二个选择就是做出大事,让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你的大事!”
    李剑成不知不觉被高钰所感染,忍不住问:“会有这样的大事吗?”
    公司里面改革越来越紧锣密鼓,也越来越风声鹤唳。次日高钰正在人力资源部参加kpi的轮岗培训,李剑成却急急忙忙打来电话,要约他密谈。
    这让高钰有些奇怪,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谈?他原本约好了晚上要与岳萱一起吃饭,便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见面时,却见李剑成脸色很难看:“我得到了准确消息,严晋要对我下手了,正谋划调动我去担任第六项目群总监。”
    在各个小项目部合并之后,仍然有许多项目群,严晋就将之编号,从一到九。第六项目群主要是一些不红的休闲游戏,李剑成从大道独行项目调过去,算是投闲置散,离开大道独行项目部也就离开了权力的中心。
    高钰暗暗感叹,李剑成这个人,其实能力是有的,但过分注重于办公室政治,对业务不很上心。
    李部长比较幸运又比较不幸的地方,大约就是连续有王振海和高钰两个得力手下,这两人都能把很多需要他这部长干的活都干完了。
    大道独行从立项到运营有了四年时间,李剑成也当了四年的部长。但前两三年靠王振海,后一两年靠高钰,他只需要花时间去把他们的规划向徐总解释就行。
    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想,高钰能遇到这样的部长也不错,至少李部长有自知之明,不会在具体业务细节上过多干涉下属,充分给了下属发挥空间。
    于是李部长不免就会给人能力平庸的印象。对于严晋这样的“技术流”海归来说,看不懂李部长的优点在哪里,觉得李部长大概也就是领导几个休闲游戏的水平。换句话说,李部长会“做人”那套,在海归严总这里吃不开,得不到认可。
    “那你打算怎么办?”高钰知道李剑成别的事都好说话,但只要涉及地位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容让。
    李剑成难得露出一种狠狠的神态,“我想听听,你说能做出的大事是什么!”
    高钰嘿嘿嘿笑了出来:“部长你也想做事?不去研究如何辗转腾挪应对严总了?你说过,先做人再做事。”
    李部长不紧不慢的说:“在至上公司,什么人都可以动,但是在业务上有突出贡献的人,却一定要重用甚至破格重用!这是徐总的原则,现在也没变。”
    高钰无奈:“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好吧,我说的大事就是,可以在游戏业务上进行突破。”
    李剑成疑惑的说:“最近大道独行的数据很稳定,一直处于稳步上升的态势。从内测,到公测,到正式运营,该有的活动都有了,业务上还能有什么突破?”
    高钰略显狂热的说:“不知道部长注意到没有?现在大道独行的同时在线人数已经逼近百万。而国内网络游戏目前在线人数记录是《巫妖世界》,数值是一百二十万。而我们只差二十万!”
    辉煌纪录的记录没人不喜欢,但是怎么才能做到?严格来说,可查的同时在线id记录是《梦幻天空》这款游戏,去年曾创下一百五十二万的数值,不过业界对这个记录都不太认可。
    因为《梦幻天空》是一款回合制游戏,最多可以组队五人,大部分玩家都会选择两开三开来同时进行游戏,丧心病狂的甚至会五开。
    所以这一百五十二万中真实在线人数可能还不到一百万,而目前比较硬的记录是巫妖世界的一百二十万。
    惊世当年的巅峰数据是七十万,排名第二,因为市场的扩容,大道独行早就破掉了惊世的纪录,但是要挑战一百二十万,就要费一番脑筋了。
    李剑成并不是外行,他更怀疑的说:“内测、公测到正式运营,该玩的花样都玩过了,对玩家的短暂刺激也都想办法做过了。现在正常的做法只能等人气缓慢增加,总注册人数再有突破之后,再来尝试刺激同时在线人数。只要等下去,大道独行肯定会有突破的时候。但最大的问题是时不我待,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我拼出去这张老脸找徐总,最多也只能拖延两个月时间。”
    高钰脸上的信心从未消失,很从容的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大道独行与其他游戏的不同趋势?”
    然后高钰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几张图表,展示给李剑成看:“现在我们公司的其他游戏,有一部分已经转为免费,还有一部分虽然没有彻底免费,但也加强了商城系统。我们可以发现,大部分游戏的销售贡献还是比较平均的,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土豪消费者。但是大道独行却不一样。”
    高钰指着急速上升的一条红色曲线:“大道独行因为我们刻意引导了有钱人消费,只要砸钱,就能达到千军万马,唯我独行的效果。所以游戏消费的集中度很高,我们可以发现百分之十的核心玩家,不,甚至百分之一的关键玩家贡献了超过的百分之四十收入。”
    李剑成也有点吃惊,自言自语说:“原来有这么高。”
    大道独行的季度营收差不多在三亿左右,也就是说,这里面百分之一的玩家一季度居然花掉一亿多?这都是什么败家子!
    高钰点头,“大道独行游戏里的玩家只分为两类。一类是有钱人,他们是利润的主要贡献者。另一类是穷人,他们是网络正效应的贡献者。我们原本的想法,是养一百个人陪一个人玩。有钱人拿现实的金钱去换虚拟世界的名利,没钱的人拿闲散的时间去换游戏体验,成全有钱人的权力与欲望。这种互补式的市场定位,才能抓住了网络游戏互动性的本质。既有利于构筑最稳固的虚拟网络社区,增加玩家之间的黏着度,也有利于吸引新的玩家进入,并最终成就了大道独行巨大的网络正反馈效应。”
    李剑成似懂非懂,“你这个理念很有意思,但是都已经做过了,接下来我们还能怎么做?”
    高钰笑了,“部长,我们大道独行现在对穷人还是采取免费措施,还没有给更多的刺激,所以他们进入游戏的意愿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如果你相信我这个正反馈模型,那我们可以尝试一种新的模式。这不但有希望提升大道独行的营收,也可大幅度提升同时在线人数,甚至破掉国内在线人数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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