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有人,一对母子,那个母亲看不出具体年纪,三四十岁的样子,那个小男孩看上去八九岁。
    电梯门还没打开时我就听到了“砰砰”的声音,一打开就看到,那个小男孩正在电梯里练习立定跳高。
    我没说话,走进电梯看向楼层按键板,果然,13层以下的楼层指使灯都是亮着的,熊孩子还在一边跳一边乱按。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扭过头微笑着看着他妈妈,心想当妈的这么惯孩子,活该累成这样啊…
    熊孩子的母亲正艰难的抱着非常厚的一大摞书,书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散,这女人只能用两只手外带一只膝盖把那些书顶在电梯舱的不锈钢舱壁上。
    看起来这女人完全不能动,她只要稍微一动,那些书就会散落到地上。
    她用来撑着地的那条腿已经有些颤抖了,看到我进来,她用一种很让我意外的眼神看着我,不是求助,而是…似乎是在责备我,责备我怎么还不帮她忙一样。
    我欠你的?
    看了一会儿,我把视线转向熊孩子,熊孩子还在熊。
    其实这会儿我已经想好了,只要她开口制止住自己的熊孩子,我就出手帮她搬书。
    然而她并没说一句话,任由自己孩子胡闹。
    很好,反正我不赶时间,而且我也不累。
    现在很多电梯都有纠错功能,按错按钮只要双击一下就能取消,但既然熊孩子他妈妈不管,那我也不管。
    过度缓慢的电梯让我有些无聊,无聊至于就想找点事打发时间,想了想,我冲这大姐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说:“您孩子真可爱。”
    大姐没理我。
    我继续说:“您孩子长得真好看。”
    大姐依旧没理我。
    我继续说:“您孩子一看就很聪明。”
    大姐还是不理我。
    我继续说:“您这孩子,一看就天赋异禀,加以时日必成大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大姐终于又看了我一眼。
    “叮咚~”
    终于到了一楼,我自顾自走出电梯,走了几步后回头一看,熊孩子还在乱按电梯按钮,熊大姐还在保持着那个怪异而吃力的姿势。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这母子二人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是没来及出来?还是本来就要去地下车库?可是熊孩子好像并没有按下负1或者负2层的按钮啊。
    说起来也有趣,这小区一共才多少户?竟然有两层地下停车场,真是…真是相当宽敞了。
    唉,真应了那句话,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对熊父母,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刚走出单元楼防盗门,忽然手机响起,我看了一眼直接接通对着手机说到:“喂?咋了超哥?”
    对面传来超哥的声音:“千哥,猪八戒可能真出事了。”我问道:“怎么说?”
    超哥说:“就刚才,猪八戒他闺女学校的老师把电话都打到他办公室了,你猜怎么着?他闺女一天都没去学校不说,猪八戒两口子也没跟学校请假,学校老师联系猪八戒还有他媳妇,竟然完全联系不上。”
    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学校方面掌握的猪八戒的联系方式跟我们这帮人是不太一样的,我们这些猪八戒的下属,都知道猪八戒的三个手机号和他家里的座机,学校那边可能只知道猪八戒一个手机号,但是他们比我们多知道一个号码,就是猪八戒媳妇的号码。
    我对着手机说:“你的意思是…猪八戒的老婆也失联了?”
    超哥在对面说:“是啊,看这意思,猪八戒是一家三口集体失联啊。”
    我说:“组团出去旅游了?”超哥说:“屁,这冷不丁全家都关了机,对了,他闺女也有个手机,也关机了,你带你全家旅游会这样啊?跟谁也不打声招呼,就全家‘咔’的一声全都消失了?”
    我说:“那肯定不会,最多就是‘piu’的一声,绝对不‘咔’。”超哥说:“不跟你逗,反正这事儿挺蹊跷,你留点神。”
    我有些奇怪的问:“我留什么神?”超哥说:“没啥,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反正吧,这事儿透着古怪,等等看再说吧。”
    和超哥又闲聊了几句,我挂断电话,一头雾水的去拉我的床。
    在家具市场我顺便淘了点衣柜啥的,反正是一趟的活儿。
    和拉货师傅一起搬家具时,毫不意外,没搬几下老王就出来了。
    他一个劲儿冲我打手势示意让我小点声,看着我时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委屈表情。
    我没搭理他,和拉货师傅按我们的节奏全都忙活完,刚把师傅送走关上门,老王就来敲门了。
    我都没看猫眼,直接打开门学着老王那种虚伪的笑说:“哟哟,王哥,这怎么话说的,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老王愣了一下,脸上仿佛有一丝尴尬一闪而过,但他随即说到:“小赵啊,你看这…”
    我直接打断他说:“王哥放心,一张床就够我睡的了,不会再搬什么大家具了。”
    老王想了想,然后探头探脑的打量着我身后的房间,我随着他脑袋的摆动也摆动着自己的脑袋,严丝合缝的遮挡着他的视线。
    老王和我这么舞蹈了一会儿,连我都觉得尴尬了,他竟然还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多冒失。
    在第27次摇摆时,我用双手扶住他的双肩说:“王哥,还有事没?”老王这才停止摇摆说:“啊,没事了,那老弟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我很配合的往外推了他一下,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继续收拾,铺床,整理。
    忙活了一天,到天傍黑时,终于把这新房整的有点人气儿了。
    怎么老觉得还差点什么?对了,是wifi。
    肚子一阵叽哩咕噜,我边出门准备觅食,边打电话联系让人明天来给装宽带。
    下楼后想了想还是给超哥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超哥说,猪八戒全家仍旧联系不上,同事们已经在考虑是要报警还是先去猪八戒家里看看了。
    超哥的语气依旧满是幸灾乐祸,我却有点笑不出来。
    万一猪八戒要真失踪了,那…我是不是真有嫌疑?毕竟现在看来,猪八戒失踪前最后见的人就是我…
    挂掉电话我随便找了家馄饨馆,简单打发完晚饭便回了家,夜里十点来钟,我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忽然又是一阵敲门声。
    还是老王吗?又啥事?不会是另外那两户从没露面过的邻居吧?
    起床一看,猫眼里仍旧是老王那张不招人待见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微笑着问道:“王哥,时间不早了,您又有何贵干?”
    老王一如既往的笑着说:“是这样,小赵啊,我听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装个什么辐射发射器,对人危害特别大,你这儿装了没有啊?”
    “辐射发射器?什么东西?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猛了吗?这是什么高科技武器?”我一头问号的问道。
    老王说:“就是,就是那个什么,说是有了那个东西,你们年轻人就可以直接通过手机联系,还能上网,但是会有很强大的辐射,会要人命的那个!”
    明白了,这孙子说的是无线路由器,这孙子说的辐射是指特么wifi信号。
    你是刚才偷听到我打电话了吗?我在心里想着,但是这句没说出来。
    我尽量平和的说:“王哥,您说的是无线网络吧?之前您说不开火做饭啥的,怕油烟熏到嫂子,说真的,虽然这要求已经特么很过分了,但是我多少还是能理解的。但是这无线网络的辐射还没个电视机大,您这点常识还是该有的吧?再者说,这都什么时代了,谁家没有无线网络?您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说完这些话我冷冷地看着老王,等他的反应。
    老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冲我说:“哎呀,小伙子,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这么没公德心呢?”
    我说:“不是说全世界都为你着想就叫公德心,公德心是相互的,你老婆怀孕又不是我的功劳,你不让我开火做饭我都听你的了,差不多了吧?”
    老王脸上的苦大仇深也消失了,他忽然换上一副无赖相,边抖腿边用鼻孔斜睨着我。
    人才啊,这三变脸的演技比那些面瘫星们起码强出好几条街零一个好莱坞啊。
    “怎么的?还说不听了是吧?”
    老王的语气也变得像个小混混,流里流气的腔调透着一股欠揍。
    “说真的,本来不想说这话的,你们这帮外地土老冒真特么让人糟心,怎么就这么自私呢?唉,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好声好气给你脸你不要是吧?自私还有理了是吧?你们这帮外地人,真特么没教养,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教你的?”
    我笑了下,往外走了两步关上自己家门。
    就在走廊打就行,免得一会儿砸坏我家东西。
    老王继续着他的演讲:“唉,你老家是农村的吧?你们这些乡下人,说真的,素质差我可以理解,毕竟一看你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儿,自私,归根到底还是你们这些乡下人太自私。但是你也不该一点教养都没有啊,毕竟教养是爹妈给的,是吧?哎,你有爹妈吗?算了,就你这德行,你爹妈肯定…”
    “我去你大爷的!”
    我没让老王继续说下去,直接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老王冷不防被我一拳打中,后退几步,我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特么再敢说一句试试?!”
    老王啐了口血,忽然扯着嗓子喊道:“外地小王八犊子打人啦!快来人那!外地人欺负本地人啦!”
    我擦?还带这么玩儿的?
    我连忙看看另外两家的门,依旧死死的关着,没任何动静。
    这节奏…妈的,已经这样了,干脆先打一顿出出气再说,大不了我特么舍了一年房租搬家!
    我上前几步连打带踢,捎带着骂道:“让你恶人先告状!让你黑白颠倒污蔑老子!”
    打了一阵,老王始终没还手,但是我却觉得越来越怪异,因为我好像根本打不到他。
    每一拳都明明打中了,但是落拳处却感觉空落落的,就仿佛只打在了他的衣服上,根本没办法透过他的衣服打到他的身体。
    老王练过?
    我越想越心寒,妈的,老王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啊?这么打下去,一会儿他没事我先累死了。
    不知何时,我俩已经打到了电梯门前的那片小空地,就在我打也不是停也不是的无限尴尬时,电梯门忽然开了,三个中年男人从电梯里一出来就直接开始拉架。
    总算有台阶了,我赶紧收了手。
    拉开我俩,两个男的连推带搡的把老王弄回了他自己家,另一个中年男子掏出根烟递给我,我摆摆手说:“谢谢,我不抽烟。”
    中年男子没多说什么,直接把烟放到自己了嘴里,点着问我:“我是物业的,你们这咋回事?”
    我看了一眼他胸前别着的胸牌,上面写着他的职位,真是物业的。
    物业费当时和房租一起交给了中介大姐,由她代我上缴,所以之前我并没跟物业打过交道。
    一瞬间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忙跟这位物业大哥说了前因后果。
    物业大哥静静听完后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无比震惊的话:“哦,知道了,你刚来不了解情况,你别跟老王计较,他老婆死了好多年了,当时受了点刺激,脑子有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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