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属营的营区是两排厢房一处正房。
    厢房里住着的是士兵,正房的几个房间里却是分别住着霍小山、郑由俭这样的头儿。
    此时直属营的营区里此时正发生着从未发生过的一幕
    此时,下午来慰问的那些青年学生早已经走了,但直属营却是没有开始训练。
    黑压压的几百名士兵分列在两边厢房的房檐下却都是把目光投向了他们头儿所住的那个正房。
    正房的门外此时正站着一个少女。
    直属营的士兵们都知道正房的这扇房门是有毛病的,门窄而门框松,如果不在里面插上你只是关上门的话,那门自己就总是开的。
    而此时房门紧闭显然是在里面插上了。
    “什么情况?这姑娘是谁呀?”有不了解情况的士兵低声问旁边的同伴,那同伴却是摇摇头因为他也不清楚。
    “她说是郑头儿的亲戚,我们就领进来了,可郑头儿一见着她来了就躲进屋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作为现场见证人的小石锁轻声解释着。
    “嘘——敲门了。”有士兵说道。
    果真,就见那少女已是伸出了巴掌拍在那房门上。
    “啪,啪!”那少女拍了两下,可是屋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啪,啪,啪……”那少女又拍了有十来下,可是屋里面依然一点回声都没有,如果不是很多直属营的士兵亲眼看见郑由俭跑进去的,会以为里面真的就空无一人呢。
    “郑头儿咋不开门呢?”屋外的士兵们都很奇怪。
    “就是,有事说事,都开门哪,拍二十来下了,这个女孩儿用的劲可不小,估计手都拍红了。”屋外的士兵小声附和着。
    那少女对周围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但显然正如士兵们所议论的那样,手已经拍红了她不敢再拍了。
    于是这少女说话了,只是她刚一张嘴却就把直属营的人听了个大惊,就听那少女用山东口音喊道:“爹,俺娘让俺来找你,你都开门哪!”
    “她叫什么?叫‘爹’?!我的天老爷啊,这是咱们郑头儿的闺女啊!”两厢士兵的议论声嗡的一声就起来了。
    所有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两步,试图能看清那少女的面容。
    “象吗?长得象郑头儿吗?”后面看不着的士兵着急就往前挤。
    “别挤,别挤,不象,一点都不象,咱们郑头儿要是地上的,这闺女就是天上的!”前面的士兵说。
    而这时那少女又说话了,于是,士兵们又鸦雀无声了下来。
    “爹,俺娘知道你就不肯见俺,所以俺娘让我把话传给你!”那少女已经是提高了嗓门。
    “郑由俭,你个挨千刀的混蛋,你说好的比翼双飞呢?孩子生出来一见是女嫚儿(注:山东方言,小女孩)你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少女所传的第一句话就仿佛在人群中扔下了一颗几百公斤的航空炸弹,人群轰的一声炸了!
    那声音太大了,大到那少女都不得不停下声来,否则她说也是白说,想必屋子里的郑由俭除了一片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
    “都特么把嘴闭上,听人家的还是听你们的!”沈冲怒吼一声,于是瞬间几百人鸦雀无声。
    于是就听那少女继续说道:“你留信让我抱着孩子去找你们老郑家说你们成有钱了,可是我黄花大闺女一枚抱着小嫚儿去你们老郑家,人家认吗?
    人家不光不认还说我在哪揣的野妮子来讹你们家的臭钱,就把我们娘俩打出来了!
    你倒是跑到外地风流快活,你骗我!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这个负心郎了呢!天可怜见,你竟然在报纸上出现了!
    别跟我说那不是你,除了你那死爹没有人会起这么抠门儿的名字!
    今天我让小嫚儿去找你,这可是你的亲骨肉,你要是敢不认,我让你八辈祖宗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那少女边说边哭,说完这些只剩下哭声了,显然那已经是替她妈传完话了。
    可是那正房里依然寂静无声没有半分回应。
    就在人群又要开始议论的时候,那女孩又说话了:“爹,俺娘可说了,你就是看到我也未必会认我,所以是让我带着凭据来的。
    这里不光有你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你给俺娘写的情书,俺娘说你要是敢不出来认我,就让我把情书读出来!
    爹,你出不出来?!”
    正房里仍然是悄无声息。
    于是,就听那女孩又念道:“两只大雁一起飞呀飞,两只大雁呀相依又相偎。轰轰烈烈爱呀爱一回,夫妻双双把家归。归家且把觉来睡呀,造出个小雁一起飞!”
    可是,可是,那房间里依旧无声啊!
    终于人群忍不住开始再次议论了起来。
    “都这份儿上了咱们郑头儿咋还不出来啊?”有士兵说道
    “这女孩不是冒充是郑头儿的闺女吧?”有士兵更加深谋远虑地道。
    “我看不象,名字能对上,再说那情书的风格我看很象是郑头儿的。”有士兵表示了不同意见。
    “我看肯定是郑头儿家的小姐,要不是他还不早蹦出来了!”又有士兵议论。
    “我觉得肯定是,你看人家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儿的啊!对了,那女孩手里不是拿着照片呢嘛,看看不就知道了!”有士兵分析道。
    可是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人敢去,因为这事,这事,怎么感觉都象是人家郑头的私事,事涉家务,事涉隐私,这贸然搅和进去总是不大好的。
    这事不象别的事总是需要有人做主的。
    “头儿呢?头儿呢?”有士兵找。
    “刚才还在呢,咱一眨眼没影儿了呢,上哪去了。”有士兵答。
    霍小山没在,所有人就把目光投向了沈冲,可沈冲沉着脸却一直没说话。
    “莽汉你去看看。”此时有人撺掇莽汉去。
    可没等莽汉去呢,沈冲已是大步流星向前,真的就从那已经是哭得泪眼婆娑的女孩手中拿过了照片。
    现场所更静了,这可是闺女认爹事件的关键证据啊!
    “莽汉,你去把你门给我踹开!”沈冲瞥了一眼好照片就下令了,虽然照片上的人很年轻可就那副欠削的嘴脸除了郑由俭还有那个?!
    “真是!”人群通过沈冲的态度便把这个原本还有一线怀疑的事给坐实了,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没有人议论了,那都是静观事态发展了。
    “好嘞!”莽汉不怕事大,因为他眼里就没有大事,他就图热闹。
    他边往那门前走还边叨咕呢:“你个老东西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个好鸟,看你今天犯我手里了吧?”
    只是莽汉到了门前刚要抬脚,那门却吱嘎一声开了,倒是把莽汉吓了一跳。
    就见霍小山已是从屋里出来了,却是一手滴溜郑由俭的脖领子象拖死狗似地给拖了出来。
    然后,他把郑由俭往那已是哭得泪眼婆娑的少女身边一怼,说道:“别哭,我把你不争气的爹抓来了!”
    你道霍小山干嘛去了,霍小一开始也只是旁观,可是一听到那少女读那首情诗便已经认定郑由俭是这女孩的亲爹了。
    他多少得给郑由俭留点面子,却是绕到了那房舍的后墙,一脚就把那窗户给踹了下来。
    他进屋一看,就见郑由俭此时却是趴在床上在那哆嗦呢,不光哆嗦还哭。
    不光哭嘴里还在那叨咕着:“我没有在外面风流快活,我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你净冤枉我!
    再说,再说,我那情书是那么写的吗?我那情书是那么写的吗?
    我记得我写的是‘一只母雁在前面飞呀飞,一只公雁在后面追呀追。公雁为把母雁怼一回,它是玩命的追,追上了就是一个劲儿的怼,怼出崽儿来能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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