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大,但明显是几个房间打通的,打通的地方还留着没砸净的旧墙的砖茬儿。
    飘逸的水气里屋内十多张桌子旁,传来士兵们喝汤带来的鲸吞牛饮之声。
    每个人两个硬杂面的馒头都已下肚,想吃饱在时下的中国,很难,于是能喝上热汤也是件幸福的事,至少可以把余下的肠胃添满。
    好在那看来是主事的胖子军官在汤上并不吝啬,最内侧的墙豁子那端就是伙房,几口大锅还冒着热气,汤水上飘着稀疏的菜叶,油花?抱歉,没有,哪怕星星点点的,也没有。
    这时,屋子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几个伙头军将几个坛子搬了进来,打开塞子,一股酒味弥漫开来。
    真给酒喝啊,士兵们热络了起来。
    霍小山他们的桌子是在最边上的,他们也已吃饱喝完,就都跟着看那几个伙头军在那里忙活。
    慕容沛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紧挨着她坐着的霍小山问。
    “我以为这位胖长官手下做饭的也是督察呢。”慕容沛忍着笑说道,慕容沛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她对官啊权啊什么的并大在乎。
    她这么一说这个桌儿的人都笑了,可不是,还好,那几个伙头军是没带袖箍儿的,否则这酒一般人还真不大敢喝呢。
    说话间,那几个伙头军已经开始拎着酒坛子挨桌倒酒,当然,这酒只是给那些胖子军官认为物有所值的士兵倒的,不过真有好酒之人现在花钱买酒喝也是可以的。
    每碗酒又搭配给了一小碟下酒菜,粗劣的磁碟上是能数得过来个数的水煮花生米。
    等到了霍小山这桌,却见上酒的伙头军并没有倒酒,而是将一坛子酒直接放到了桌上,而下菜的花生米也变成了一小盆。
    反差如此之大,邻桌不干了。
    “凭啥都拿东西换酒,他们籽儿就一坛子啊?我拿的可是家传三代的金溜子啊!”
    话音里邻桌站起个人,中等身材,车轴汉子,突出的眉骨下两只大眼,湖北口音里带着一股拧劲儿,一看就是莽撞之辈。
    其实这也难怪有人挑礼,只要不是傻的透腔的人都能想明白,用自己那些东西来换饭换酒,那可是亏大发了。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看着那几个手握盒子炮凶神恶煞般的督察,对那胖子军官纵心有怨念却哪敢表现出来?但见到同样是溃兵同样是以物换酒的霍小山他们,这份心里的不平又如何能压得住?
    那个伙头军斜了一眼说话的人“凭啥?就凭人家手里的家伙!”
    那伙头军一指挨墙坐着的霍小山旁边,只见那里贴墙靠着的可全是枪,两挺捷克造,三挺歪把子,一支中正式,两支三八大盖。
    霍小山他们本就最后进来的,而先进来的人都忙着埋头吃饭,到了这时才注意到霍小山这些人竟然有带着枪回来的,还有日本人的三八大盖还有歪把子机枪!
    谁都能想明白,只要他们是中国人,那枪就绝对不会是日本人送的,那就肯定是从日本人手里抢的!
    日本人会让他们抢走吗?除非……除非他们把日本人杀了!
    天哪,他们这几个人得杀多少个鬼子才能抢回来三挺歪把子!
    在场所有人震惊了,不由得反过来问自己,那么我的枪呢,貌似,貌似一看到所有人都在逃命自己就把枪扔了,不仅如此,要是能找到老百姓衣服,说啥也不会穿军装回来。
    一时间屋子里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霍小山一群人,眼神里充满了佩服敬畏甚至崇拜。
    “人家也是换酒不假,可人家是拿日本人的枪换的,那就是拿命换的!你一个破物件还敢提,你当我家长官稀罕你那破玩艺吗?再敢叽叽歪歪地给我滚出去!”那伙头军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之后才觉得过了官瘾,骂骂咧咧地往厨房走。
    刚刚走两步又站住了,吼道:“没钱喝酒的,都把碗拿灶房去洗干净了,妈的,不训你们,你们真当这儿是开善堂的了。”
    在他的命令下,众士兵忙起立拿碗去伙房,但听一阵桌椅的碰撞声,屋子里又是一阵乱。
    霍小山他们自然仍端坐在桌旁,不去理会别人的纷乱。那个伙头军说的没错,他们有资格坐在这里喝比别人更多的酒,吃更多的花生米,因为这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留下来有酒喝的各省的士兵已是端起了酒碗开始喝酒了。
    喝酒这件事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头一次喝酒时也许都不会适应,但只要经历过生活的困苦战场上的残酷后,再次喝酒的人没有人不喜欢这辛辣的液体入喉的感觉,故士兵之中好酒者那是大有人在的
    霍小山眼见别的桌都已经开喝了,而自己桌上的人却都不吭声,奇道:“都看着我干啥?能喝酒的就喝啊。”
    “嘿嘿。”粪球子笑了,“长官不发话,我们不敢喝啊。”
    “长官?谁?”霍小山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是说我吗?”
    眼见桌上所有人都在点头,那眼神里都是对自己的肯定与服从,霍小山无奈地耸了下肩膀,“好吧,那就长官吧,大家可以随意喝酒了!”
    “好嘞!”粪球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去够那个酒坛子,给大家倒酒,只是他个子本就不比半大孩子高多少,酒坛子又沉,那酒倒的很是费力,滑稽的模样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也是好酒之人哪。”细妹子爷爷捊着胡子笑道。
    “粪球子,看你对喝酒这么上心,要不咱俩拼下酒?”沈冲好奇粪球子的酒量。
    沈冲从小闯荡江湖,那酒量是极大的,就象他酷爱与人争斗分输赢,那也是极爱拼酒的。
    这时憨子见粪球子倒酒费劲忙站了起来接过酒坛子。
    粪球子腾出手来却忙将双手冲沈冲直摆:“我就是好喝一点儿,我可不能喝,我多喝一点儿那脸就跟……”他把话顿住了。
    “就跟什么?”众人追问。
    “嘿嘿,就跟猴屁股似的!”粪球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哈哈……”他这话一下子把大家全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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