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娃娃-十六
    桔子粟/文
    声音中断得实在是太突然, 再加上刚刚郭尽帆最后说的那几句话,陆离来不及深思,马上回拨了电话。
    冰冷无情的响铃声在耳边一阵阵响过, 一直到结束也没有得到回应, 显然对方现在要么是不方便接电话,要么就是已经没办法接电话了。陆离从耳边移开手机,本来打算立刻拨第二个, 转念间又想到如果郭尽帆此时遇到了什么意外, 这个电话打过去无疑就会直接变成他的催命符。
    虽然他们这些常年出外勤的人手机不是静音就是震动, 可电子产品究竟不是人,免不了有什么万一情况, 想来想去他还是退出了通话界面, 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地图上输入医药公司的名字查找位置。
    在消除猜测和焦虑这件事上,没有任何方法能比实际行动更有效。
    可就在他去申请配枪的时候,郭尽帆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听他的声音,半点没有经历过意外的样子:“头儿,刚刚太突然了, 下意识就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啊。”
    他应该是换了只手拿手机,声音大小有短暂的变化:“小赵她怎么被调到市局去了?我刚刚碰着她,还以为是她自己偷偷摸过来的,吓我一跳。”
    “......你刚刚就是临时碰见了赵斯若所以把电话挂了?”
    对于对面突然的语气变化,郭尽帆不明所以但很诚实:“对啊。”
    还对——啊?还挺他二大爷的理直气壮。
    陆离听完后简直无语, 一口气卡了半天才勉强缓下去:“你他妈的以后讲话能不能别喘气, 你当你他妈的电台主播编故事吸引听众呢?”
    在平常的行动中, 郭尽帆的反应能力的确只屈居于陆离之下, 担得起支队二把手的称号,但处事上,总像缺了哪根神经似的,用湖州方言来说,就是二哈二哈的。这会儿他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得罪这老大了,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老大是不是在骂他,只是出于本能澄清了一句:“这,人不喘气那不就挂了吗?”
    “......”陆离深吸一口气,手往脸上抹了把,强行转移了注意力,“她也查到任义身上了?”
    郭尽帆反应了下这个“她”是谁,然后冲着空气点头:“噢,她跟市局的刑侦队长来的,来了几个人,我问了她,说是当年和这案子有关的人都要重新进行调查。”
    他说,“反正说得挺模棱两可的,也是纪律吧,不好多透露。”
    陆离听完就问:“她还说什么了?”
    郭尽帆懵了懵:“没说什么啊?还要说什么,就......噢!”他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悟道,“她问我陆队怎么样了?陆队过得好不好,陆队有没有生气她离开分局,陆队......”
    “......”陆离都懒得搭理他,忽略掉心底里那点莫名的想法,他毫无感情地说:“你赶紧滚回来吧。”
    郭尽帆有些意外:“这就回来吗?我还什么都没查呢。”
    “这个案子现在已经归市局了,我们本来就没权插手,现在已经让他们撞见了你,没必要了,由他们去查吧。”
    郭尽帆:“可是,头儿你不是担心......”
    “那个刑侦队长我认识,有他在,不会有什么意外,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陆离说。
    挂断电话,郭尽帆叹了口气,路过办公室时,他往里面看了眼,他的视力极好,能看见一身休闲服的任义正在倒茶,像电视剧里所有有身份的幕后大boss一样,面相看起来格外慈眉善目。
    他的对面,市局的刑侦队长陈文迪正在说着什么,脸上是中年刑警特有的老练和沉稳,态度不卑不吭,一身百来块的运动装硬是穿出了龙袍的气势,赵斯若则坐在他的侧后方,时不时地低头写着什么,看上去她在市局还算受重视,至少位置上比同行的另外两人靠前。
    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赵斯若抬起头望向门口,助理推门走进来,附耳跟任义说着什么。
    看来是错觉,郭副队应该已经走了,她想。
    郭尽帆刚刚的模样,明显很意外她的到来,连电话都匆匆忙忙挂了不想让她发现,是在跟陆离打电话吗?他们难道是怀疑任义?
    赵斯若抬起眼看着办公桌前的男人,他穿得很随意,举手投足间却有种风雅贵气,无论是漆黑挺立的发型还是身上的精神气质,都看不出这是个已经年近七十的人。
    此刻听完助理的话,他微微点头,就让助理退了出去,继续跟陈文迪交谈,脸上是和助理的紧张严肃完全不同的风轻云淡:“你说那个男童失踪案啊,没错,当年是我给那些孩子做的尸检。”
    “你们是没看到啊,当年那些孩子,一个个都被放干了血,而且那些伤口,都是生前形成的,唉。”他喝了口茶,摇了摇头,说,“办完那个案子,我曾经一度觉得自己不能再当法医了,多亏后来找到了凶手,不然这事不知道得是多少警务人员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不过,这案子已经结了几十年了,你们今天怎么想起特地过来问?”他放下茶杯,抬起头问。
    “是这样的任主……任总,局里现在有项新的学习活动,叫以旧观新,就是需要带着后辈一起重新学习旧案,当年毕竟记录手法有限,很多事都没那么清晰了,所以就来找你们这些参与过的前辈问问情况。”陈文迪笑着说,板正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和他一贯严肃的形象有些违和。
    “你不习惯的话,还是叫我任主任就好,我也不喜欢别人总啊总的叫我,咱们湖州话本来就平翘舌不分,听着跟骂我似的。”他冲他们抬了下手,“都喝茶呀,别那么拘谨。”
    等他们拿起杯子后,他才又接着说,“没想到局里现在又来研究这些活动了,倒是挺有意义的,看来于局还是有想法。说吧,你们想问些什么?”
    陈文迪看向侧后方:“说吧,想向前辈了解些什么?”
    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赵斯若坐直腰,说,“任主任您好,我想了解一下,当年您看到的那些孩子尸体具体是怎么样的?”
    “虽然我们这边现在能看到尸检报告,但有些细节还是听着会更清晰一点,因为在我个人看来,凶手毕方作为一个普通包工头,一无医术二无技术,应该做不到那种地步。”在他开口说出疑惑前,她率先一步解释道。
    任义的动作顿了顿,他望过来,默然打量了赵斯若片刻,旋即脸上才慢慢露出笑容,说:“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你们现在年轻人眼睛越来越毒咯。”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娓娓道来,“那时候,局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到下属派出所转上来的男童失踪案,那个凶手也是真狡猾,娃娃收了一堆都快能摆个展销会了,他就是没留下一点线索。市里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上头没办法只能给下面施压,局长气不过,放话说再不抓到凶手就都出去,去有男孩的家里给人当贴身保镖。”
    赵斯若一边听一边认真注视着任义,没放过他一点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不知道是因为凶手已经落网还是别的原因,和他们之前去见过的别的那些前辈不同,他在回忆时时始终是一种放松闲适的状态,虽然偶尔也有皱眉叹气,却总让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与其说是发自内心情之所至,不如说是肌肉长年累月地反复做工而自动对某种情境形成了习惯性反应。
    他的眉头此刻舒展开,脸上带了点算是欣慰的笑容:“那时候的队长还是徐队,他们这些孩子可能不知道了,文迪你应该听过,徐志刚。”
    陈文迪点点头:“我在警校时有幸听过徐老前辈的讲座,他死得实在突然。祖孙三代从警,现在外孙陆离又在分局当队长了。”
    听见“陆离”两个字,赵斯若的心脏条件反射般地重重跳了一下,她曾经听陆星乔说过一点关于他外公的事,但也只知道似乎是个警察,却不清楚背后更深的故事,如今听陈文迪的语气,难道他身上也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陆离的事,她再也没有资格过问,等办完这次的案子回去,婚约一解除,他们就是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人。
    她难得在工作时分了心,连任义到底说了什么也没记住,再回过神时只听见他说:“我被徐队叫到那里的时候,他们正在墙上取尸体,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墙上绑满了尸体,就像走进了一个人体标本展览馆,那些孩子的面容都很祥和,走得很平静,凶手放血时都是精确地在他们身上开了口子,所以尸体保存得很完整,这样的技术,我当时也觉得一个头脑简单每天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包工头是做不出来的。”
    赵斯若听着听着就有些疑惑,心底那些酸楚的情绪也被压了下去,她不由得问:“不好意思任主任,我有一个问题,当时我在档案上看到的记录是,尸体都是被钉在墙上的......”
    “不可能。”任义果断地否定了她,语气有些嘲讽可笑,“你当是演电视呢?钉上去会对躯体造成极大的伤害,奇丑无比,只有粗野莽夫才会做这种事。那个凶手在墙边钉了木桩,尸体就都被绑在木桩上,有些装在玻璃柜里,双臂展开站立状。没有哪个是钉着的,要么是你记错了,要么是当年的档案记录员粗心大意。”
    赵斯若稍稍向后仰了仰上身,身体放松下来,微笑道:“好的,谢谢任主任,我没有问题了,您继续说。”
    任义点了下下巴,又接着说下去。赵斯若在他浑厚又缓慢的声音里低下头,在本子上记录。
    要么是于局在跟陆离他们复述这起案子时出了失误,要么是陆离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她后来翻看档案时,记录上并没有关于尸体究竟是“绑”还是“钉”的详细说法,那些前辈,也没有一人能给出准确的说法。
    时过多年,这些细节早在反复回忆中淡化,没有哪个参与者能再肯定地描述事情经过。
    除非——
    在任义说完大致经过后停歇的间隙里,她抬起头,问道:“任主任,冒昧问一句,您的母亲,是在您十四岁那年过世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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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子粟带着她的更新快马加鞭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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