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鹤:“是是是,谁都好,陆离玉最好!”
    和仪瞪大眼睛,失笑道:“哦呦喂,俗话说得好,嫉妒的男人最丑陋。一鹤,你现在的样子就不太美好。我和陆离玉真没什么,他那一门心思除了问道还是问道,当年真的就是一桩乌龙!而且我都有未婚夫了,是不是?”
    “谁不知道啊,和师的未婚夫,相貌丑陋一无是处,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个闷油瓶子,半点情趣没有。”顾一鹤抬腿就往上走,口中噼里啪啦地吐出一长串话来:“人家是陆家的天才!道骨卓绝,哪里是糟糠之夫能比得了的。”
    “只听过糟糠之妻,倒没听过糟糠之夫,乍然入耳,好生稀奇。”和仪摸摸下巴,靠着柱子看向顾一鹤,笑容意味深长:“不过和师的未婚夫嘛,相貌和丑陋二字是不搭边的,谁说他相貌丑陋?我打他去!”
    顾一鹤冷冷看她:“你!”
    和仪摸摸鼻头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最后张大了嘴哀叹道:“我冤枉啊!不太美好和丑搭边吗?”
    正要撒泼打滚无赖一番,星及忽然从二、三进相连的月亮门那里探出个脑袋来:“你们两个最好收敛点,隔壁老太太神经衰弱半夜不睡觉,你们两个声再大点,那这条街明天可有乐子说了。”
    “祖宗祖宗,别闹了,我错了。”和仪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不得不收了耍赖二三式,过去勾顾一鹤的手指:“咱们去等宵夜吧,还有星及不知道从哪买的栗子,可甜了!我分你一半~”
    顾一鹤轻哼一声,反手握住和仪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
    栗子的味道很不错,和师瘫在沙发上美滋滋地一口一口,手上划着小说界面,忍不住大声感慨:“这才是美好生活啊!”
    顾一鹤手上剥栗子的动作不断,看她神情放松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温柔地看着她,忽然问:“今晚是出了什么事儿吗?你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和仪叹气:“唉,我服你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出来的时候被抓包了,还好月亮那小丫头还靠点谱,没把我交代的事儿给忘了,不然今天晚上就不是星及去送东西,而是越齐哥去领人了。”
    正说着话,一颗圆溜溜的、去了皮的甜栗子被放到唇边,她舌头一勾进了嘴,甜甜糯糯的味道让她心情舒畅,咽下去之后才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哪摊子的烂事,我最近的运气可真是绝了。是不是我回去的时候上香上少了,得罪了哪个祖宗?”
    她说着,猛地从沙发上起来,哒哒哒地出了屋子,炮仗一样冲到了西跨院。
    顾一鹤站在门口看着她在跨院门口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忍不住摇摇头轻轻叹气。
    那边星及手上捧着个大托盘从后头过来,顾一鹤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星及无奈:“都散了,兰姑都打上坐了,就我一个闲人,给你们送过来!还切了果盘,是前天那边送过来的,蜜瓜不错,值得一尝。”
    顾一鹤上前两步接过来,对星及说:“多谢了。”
    星及笑着摇摇头,抬步往西跨院那边走,看到和仪在祠堂里对着先和师的灵位上香之后认真祈祷,忍不住觉着好笑。
    和仪认真地碎碎念着,自从搬到这边来,倒是没有以前上香一上一大把的豪阔了,同样的一盒香现在能用很长一段时间,简直是拯救了和师在除了画符一类事情上都不大灵敏的手爪子。
    “师父啊,你要保佑我啊,你的徒儿只想安安稳稳地读书,就这么难吗?”和仪叨咕着:“您说说,就那个叫织梨的,就差把一点摆出来糊到我脸上让我去查了!她这不是拿胡萝卜吊我呢吗?嘿!她越这样我越不搭理她,我就不查了我!还有那一串珠子,怎么别人没捡到就我捡到了?还一捡就是俩,我运气咋那么好呢……”
    诸如此类,和仪认真地对她师父重复了一遍自己只想躺在床上恰零食的咸鱼愿望,然后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小祠堂。
    厨子的手艺很不错,烤的鸡翅一点点焦、香酥可口,正合和仪的胃口,四对鸡翅和仪与顾一鹤分着吃了,她今晚的消耗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对鸡翅和乱七八糟的青菜下肚,肚子鼓都没鼓。
    又恰了四块蜜瓜,看她还想对果盘伸手,顾一鹤连忙拦住她:“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明天早上起来要不舒服的。好了,快去洗漱然后睡吧,明天早上你不是还有课呢吗?”
    和仪眼巴巴地看着顾一鹤,顾一鹤不为所动,甚至动手开始收盘子。和仪无奈,只能帮了他一把,然后去洗手间洗漱。
    第二天一早,除了陆慢和齐修远之外,同学们倒都是精神奕奕的,毛望舒甚至还有心情和和仪分享小报八卦:“嘿,晏晏姐,你看这,三一八抛尸悬案女尸头发被盗,这是什么路子?尸体躺在太平间,忽然之间头发没了?”
    “非也,非也。”卢津阳摩挲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道:“我觉得应该是他们内部哪个把头发搞下来去卖零花钱了。”
    “呕——”江离忍不住了:“卢津阳你别恶心我嗷!我告诉你那可不是好死的,抛尸悬案啊!听说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地儿!那头发要是被卖了,哎呦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也是没准的事儿。”毛望舒双手托腮看着手机上的文字,“不过万一是那头发成精自己跑了呢?”
    和仪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仨:“快上课了,咱们为什么要坐在教室里讨论悬案女尸的头发?拜托,这一节是马哲!”
    已经做好挂科准备的毛望舒目光幽幽地回望和仪:“晏晏姐啊,这一套学起来,太难啦!”
    “唉。”江离感同身受地拍了拍毛望舒的肩膀:“月亮,你就当出去抓鬼的时候碰到一只外国鬼,你说也不能把他给放了,只能勉强处理。这一门是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啊!”
    马哲基础课是好几个班一起上的,不知是宗教学的班,旁边坐着一个女同学,眼睛盯着和仪他们几个,嘴唇紧紧抿着,好像在做什么思想建设。
    和仪看向她:“温柔你怎么了?有事吗?”
    被她叫做温柔的女生杏眼桃腮,生得很漂亮,性格也温柔内敛,很讨人喜欢,和仪就更不必说了,故而她们两个的关系还不错,这会看到温柔眼巴巴看着她,她就随口问了一句。
    温柔迟疑了一会儿,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一样,小声问和仪:“和仪,你知不知道蒋业成这个人?”
    和仪皱了皱眉:“好像听人提过一嘴这个名字,但也不太知道,什么人?做什么的?”
    “就是……哎呀,你们应该是知道的。”温柔一跺脚:“就是你们圈子里的。”
    “我们圈子可大了。”和仪忍不住轻笑一声,看着温柔着急的样子,不由道:“那我替你打听打听?”
    温柔眉心紧锁,面带愁绪,江离忽然插嘴道:“我知道他,蒋业成嘛,这两年还是很有名气的,晏晏姐你不知道倒也正常,毕竟你到上京才多久啊,他和蜀中那边一向没什么交际,应该也没给晏晏姐你递帖子吧?”
    温柔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向江离,连声问:“你知道他?”
    江离点点头:“嗯呢,我还见过呢,不过你别看上京不大,这圈子可广着呢,我和他也不大熟。”
    温柔忙问:“他厉不厉害?以前……人品口碑怎么样?”
    江离皱皱眉:“还是挺厉害的,这些年声名鹊起,因在命数风水什么上都懂一些,还是不少豪门明星的座上宾呢!他和我师父是一辈人,我师父也要敬他三分,可见来头不小。”
    毛望舒原本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咂舌:“那可真是资历不浅。”
    温柔疑惑地看向她,毛望舒道:“江离他师父是玉皇宫的主持,还是道协的副会长,辈分很高的!……而且听你们这样说,我好想也听我姐提到过他,好像年纪不小吧?他儿子都要结婚了。不过听说也走过不少偏门,手段狠厉。温柔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家有人请了他?”
    “马后炮。”卢津阳轻嗤一声,毛望舒翻了个白眼儿:“谁没事儿去记那糟老头子嘛!而且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一时想不起来才是正常的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关注八卦?”
    温柔叹了口气:“要是请的还好呢……算了,没什么。”
    和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看,要不要去玉皇宫拜一拜?那边还是很灵的。”
    温柔苦着脸点点头:“多谢关心 。”
    到底关系也没好到推心置腹的份上,和仪听她这样说就住了口,正好这时老师走了进来,话题就此结束。
    一节大课结束,和仪身心俱疲,收回了自己刚刚落在唯物主义上的大脑,默念几遍祖传功法的口诀洗洗脑子。
    收回神念的时候正碰到教授神情复杂地看过来,回头一看,好家伙,将近一班的人都在那里闭目念经,更有甚者把念珠都拿上来了。
    她局促地笑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教授正好是经历过昨天晚上的,当下忍不住叹了口气,拿着教案走了出去。
    眼不见心为净。
    和仪邀请了肖越齐毛凝眉他们来吃火锅,毛望舒也跟着凑热闹,回家的时候厨房正在准备高汤,兰姑端着两碟厨房做的茶点走到客厅,笑眯眯道:“今天的清汤锅底预备的是鸡汤,毛小姐吃得惯不?”
    “吃得惯吃得惯!”毛望舒连连点头,又吃了两块瓜:“晏晏姐你家的瓜好甜啊!”
    和仪大手一挥:“走的时候让你姐带点回去吃。”
    “谁呀,这么不要脸,早早就来蹭吃蹭喝,还连吃带拿?”卢津江迈着老大爷的步伐从外头走进来,笑眯眯看着毛望舒:“原来是小月亮啊——”
    他慢悠悠拖长了调子,毛望舒轻哼一声,避过脏手搂住了和仪:“晏晏姐愿意给我拿,我看某人就是嫉妒!”
    “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卢津江也很不客气,他从外面进来是洗了手的,这会把拎着的卤味递给兰姑,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拿起瓜开吃。
    和仪抽湿巾擦了擦手,“看在您老人家带了东西来的份儿上,等会走的时候让人给你装一份水果。”
    她说着,对着卢津江一眨眼。
    卢津江笑了:“那我这卤味拿得可是值了。”
    和仪叮嘱兰姑:“记得给他装两份。”然后回过头来对卢津江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都独吞了,还有一份是给叔叔阿姨的。”
    “得得得,小得知道了!”卢津江随口吐槽道:“你们总是让我觉得我就是个捡来的。”
    “万一真是呢?”和仪一挑眉,打趣地笑着。
    大家笑作一团气氛轻松,和仪看毛望舒频频向一碟子乳酥奶豆伸手,忍不住插了一句:“等会要开饭了,你要是喜欢,等走的时候给你带点,现在别撑着胃。”
    “好吧。”毛望舒依依不舍地看着那碟子点心,又迅速振奋起来:“晏晏姐你这点心是在哪买的呀?味道好好!”
    卢津江听着一挑眉:“买?就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祖宗,是会在外面买点心的人吗?她那后头可好几个厨子呢吧?各大菜系的,专做点心的,听说好几个以前都是宫里的,整个圈里也就她这个奇葩养鬼给自己做饭了。”
    “真有以前的御厨啊?”毛望舒瞪大眼睛:“那我这吃的是不是御厨做的点心?四舍五入一下我是不是可以去故宫登基了?”
    “想得美你!”毛凝眉的声音传了进来,毛望舒下意识地往和仪身后一缩,然后又反应过来:没犯事啊!
    于是又装着胆子坐直了身体。
    和仪好笑:“看你把孩子吓得。”
    “你俩同年,她算什么孩子?”毛凝眉不大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儿:“一切反社会主义的苗头都要扼杀在萌芽之中!……我说你们再有下次动作能不能隐蔽点?我可是和你们系主任扯了半天的皮,再三保证不会有惊动群众的事儿了,再有下次就是打我的脸了。”
    和仪一手指天:“放心,没有下次了,再也不陪他们浪了,平生十几载啊,第一次在被请家长的边缘狂舞。”
    “唉。”毛凝眉叹了口气,也从桌上插了块瓜吃:“哎今天的蜜瓜味不错啊!”
    “你是第三个说这句话的人了。”和仪笑眯眯道:“在你之前,你的妹妹和你旁边的那位男士也说过这句话,他们分别得到了我们家出产的果篮,你呢,要不要?”
    毛凝眉挑了挑眉,随手一指毛望舒:“不用了,我吃她的就行。”
    毛望舒哭唧唧。毛望舒委屈,但毛望舒不敢说什么。
    卢津江在旁边辛苦忍笑,总算肖越齐和庄别致都到了,大家立马上桌。
    “不用等一鹤,他今天回去陪顾姨他们吃饭。”清汤锅底说是清汤,其实预备的是浓汤番茄的,滋味爽口开胃,和仪先抿了口汤,长长舒了口气。
    庄别致抱怨道:“你说你们从学校回来也不知道等等我,咱们一起过来不好吗?”
    “有空调房谁在学校里等啊?而且考古系的楼离我们那边好远的哦。”毛望舒下肉是很积极的,正挥舞着筷子往辣汤里下肉和毛肚,听到庄别致这样说就道。
    庄别致瞪她一眼:“小丫头没大没小的!”
    毛望舒看看他,又看看和仪,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吃菜。”毛凝眉看着自己这个在挨打的边缘狂舞的妹妹,眼角眉梢俱透出几分无奈,夹了一筷子凉菜给她:“多吃东西少说话,一个小时少说点变不成哑巴。”
    “姐你是我亲姐吗?”毛望舒撇撇嘴,毛凝眉一眼瞪过去,又不敢吭声了。
    和仪轻笑着摇了摇头,端着酸梅汤和他们碰了杯,惋惜道:“可惜了,这可是最后两坛子春风醉了,我告诉你们,一人只许喝一小杯啊!我还要留着过年呢!梅子酒不好吗?”
    “瞧着守酒奴的样!”庄别致轻嗤一声,到底换了小口抿着。
    春风醉入喉滋味凛冽冲人,他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感慨道:“果然是蜀中深山里的难得好酒啊,我说晏晏,咱们什么关系啊,你就给我们多喝两口呗。”
    和仪把大大的白眼翻给他。
    酒过三巡,大家话多了起来。和仪好像有一瞬间看到毛凝眉眼神微微有些迷离,下一瞬去看,却还是那个清醒含笑的毛凝眉。
    她倚着椅背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着小碗,声音清脆仿佛乐声。
    和仪连忙拦她:“我这一套荔枝纹的要是有一只碗裂了可就不好看了。”
    毛凝眉哈哈一笑,忽然对和仪道:“上次你说,你在港城碰到的那件事,我回去之后查了我家的典籍,说是民国年间也有人想以此法复活爱人,最后你猜怎么着?”
    “行尸走肉?”和仪随口道:“死而复生有为天理,何况其中又伤及无辜,只怕醒来的那个是真成了怪物了。”
    “不止啊,我毛家一位祖师游历时曾遇一村的僵,探寻究竟之后发现是当时的一位玄门天才以类似方法复活妻子,结果妻子成了行尸走肉,并咬了村民,村民之间互相传播,如果不是那个村子实在偏僻,只怕真要生出乱世。最令人生气的是那位玄门人士只一心钻研于如何让妻子复活正常,视村民姓名于儿戏。祖师斩僵后与他大战一场,身负重伤,留下此笔,告诫后人不可有歪心邪念。”
    毛凝眉眉目冷冷:“可笑吗?”
    不可笑。可恨吗?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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