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风寒天冻,谁都不愿去惹外头呼啸的沙尘。但石勇却是外头走了一圈回来。
    这几日来他似乎黝黑了许多,他本身就不是个玉面公子哥,眼下确实更多了沧桑。
    夜姬揉了揉眼从床上爬起,以往这个时辰她都该起床系上围腰,开始伺候石勇的一天。而今窗前小桌上多了几块烧饼与肉干,配上一壶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香茶。
    石勇对灯不断地擦拭着手中的战戟,战甲早已披上,甚至带上了头冠,冠上换了一朵赤缨。
    “醒了?”石勇并不瞧她。
    她撑了个懒腰,嘟囔道:“今儿的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石勇轻声道:“今天的太阳还没出来。”
    她一瞧外头无光的夜色,更纳闷起来:“那你起这么早就为我准备早饭?是见我伺候你那么久良心发现了不成?”
    石勇挑了挑眉点头道:“你不说我都还不知这顿饭能有这番殷勤。”
    夜姬抓过烧饼与香茶,慢嚼着边道:“你肯定有什么事……”
    石勇已将战戟的钢刃擦得雪亮,他走提着战戟在夜姬身旁坐下,轻轻扯下夜姬的一根头发,“哎哟,你——”夜姬还才刚要开口,石勇已吹出一口气将发丝送向戟刃,轻柔的发丝才刚搭上便已被锋利的戟刃一分为二。
    石勇横过战戟,傲然道:“吹毛断发,了解一下?”
    “切!”夜姬不屑,抽出腰间短刀往桌上倒插,又随手取出一块丝巾往空中飘扬,它划过刀刃,丝过无痕,一分为二。她扬起下巴同样傲然道:“我这把犬牙刃岂会比你的战戟钝?”
    “哦?那就那你这小刀子与我这战戟碰一碰,瞧瞧看到底谁锋利如何?”说着他也未经夜姬同意,拔起桌上短刀就要左手碰撞!夜姬大惊,不惜手脚口并用,待夺回短刀后她才气道:“你已崩断了我的蛇腹剑,现在连这把小刀也不放过么?”
    石勇挤了挤眉:“一个姑娘家整天背着刀剑打打杀杀作甚?”
    夜姬轻哼着将刀收入腰间,道:“女人就该随身背把刀,万一是遇见些禽兽不如的人,譬如你这样的。手起刀落,阉了它!”
    “那我可得将你的刀没收了,若不然你拿它对我下手可不行。我石家本就剩我一人独苗儿,可不能断了后……”石勇要去抢,她却拍开他的手,白眼道:“我与你说笑的,你当什么真?”
    “哈哈哈……我倒是喜欢这样打闹的生活,否则你终日沉闷一张苦瓜脸我看了也不喜,”他又替他斟上一杯茶,催促道:“你快些吃饱,待会儿咱还得迎风赶一天路。”
    “赶路?又去哪儿?”
    “你甭管,总之我答应过给你自由,绝不会食言。”
    ……
    天才开出混沌色,石勇与夜姬便在将士们的目送下离开了军营。二人各骑一匹快马,浑身包裹得像是个粽子,眼睛都舍不得露出来。
    越往蜿蜒里走便越靠近戈壁,吹来的尘暴也要比平地里大上许多,石勇生怕夜姬跟丢,于是在各自腰间上系了一根宽带,二人便这样接连着,一人一后顺着大弯绕向白云军的驻扎地。
    “石将军,我们莫不是迷路了?怎走了大半天也未见风小的痕迹啊?”夜姬嘶声呼喊着,已是第三遍才叫石勇听到。石勇退马回来,也扯着嗓子喊问道:“怎么了?”
    夜姬大声道:“这风太大啦!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避一避,生怕是迷路了!”
    石勇举过手头的一记小玩意儿道:“这是我在军中讨的司南,它指的西南方一定没错!我们许是来到了风口间,你下马先——”他说着自己率先下了马,再将夜姬接下马背,又牵着两匹马并行并将自己与夜姬夹在中央。
    马儿身躯抵挡风沙,不禁让路好走了些,听说也方便了许多。石勇将水壶递给夜姬:“来,先喝一口水,你再坚持会儿,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这风沙呛得我想作呕……”夜姬尽管喝了水润了唇,但脸色一样是苍白无血,脚步迈得蹒跚无力,手上就快要抓不住缰绳。
    石勇不忍美人伤,取下头盔脱去风衣替她裹上,又将她抽上马背,自己则在前头便看司南边牵引着。步履风沙不留痕,每一脚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就此他咬牙走了几经半天,从朝阳还未起直至夕阳落日红,终于在夜幕来临的前夕感受到了青草的香气!
    “石将军,你闻到了么?”夜姬虚弱道。
    “我不仅闻到了,我还看到了!”
    尽管入夜,前头的绿海依旧那么养人双目,他们恍若跨过了地狱步入了仙境!
    石勇刚想上马,夜姬却再也坚持不住从马背跌落,刚好入怀。
    “夜姬你怎么了?!”石勇含起一口水对着夜姬的嘴送入口中。夜姬在饮过些水,缓和了片刻才从昏迷中醒来:“石将军,我们可到了?……”
    石勇捧她一齐上马,与她共看这余晖下的青青草原,豪迈道:“你所瞧见的,从今开始,皆为白云城的国土,你自由了!”
    夜姬捧着水壶饮了好几口,还啃了几块肉干,这才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她憧憬地望着眼前的大好山河,许久许久,那份希望却化作了莫名担忧……
    自由,是多么伟大的东西?可忽而获得她又不知该如何去享受了。
    “石将军,你放我自由了,我便可以离去了么?”她突然问道。
    石勇点头道:“自然而然,这里现在是我们白云城的地盘儿,你师傅可没本事来撒野。”
    “我随处去哪儿都可以?”她又问。
    “你随处去哪儿都可以,你所演绎得这场戏结束了,你不用再为了扮演芊芊而变成哑巴来伺候我。即使你师傅没给你演出费,我也可以贴给你,全当是你这一月来的伺候赚的!”
    “可我入戏太深了又该怎么办?”她撇过头,水汪汪的蓝眼睛瞧着石勇,渴望得到一个留下的邀请。
    石勇皱眉,他大致是明白了夜姬的意思。只是他夜姬始终是夜姬,永远无法代替得了自己心中所爱。
    夜姬并未得到回答,显然就是一种否定的,她失落却不愿放弃,追问道:“那你先前与我说那句‘芊芊是芊芊,夜姬是夜姬’又是何意?”
    石勇叹:“我不过是叫你做自己罢了……”
    她颤着身子:“可就算我不扮演芊芊,你一样可以爱上我……我为了这场戏,什么都给了你,现在你却要放我自由,实则就是要抛弃我!”
    石勇实在无奈:“我没——”
    “骗子!你与师傅,黑爵他们一样都是骗子!”她含泪挣脱了石勇的怀抱,可正当她要下马逃离之时,胸口却一阵发闷——“呕……呕……”
    一个劲儿的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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