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是说些土到掉牙的情话,很难听,你可知?”她心里其实乐开了花。
    诸葛三生却似有感伤道:“我不会让你永远陪着我,因为我估计活不到你能活到的那个年龄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今年三十——”
    她赶忙捂住嘴,惊吓了自己一跳,不过她快便找回了语调,平静道:“你肯定活得比我久……”
    他遗憾道:“我活不到的,诸葛家的人寿命都不会太长,况且,我也许会死在争夺天下的战场上。”
    她终于有了惊恐,摇头道:“你又不是武将,你不会战死的。”
    诸葛三生默不作声,在他心中永远不变的是,国家为先,君王第二,朋友第三,爱人第四,最后才是自己的生死。如今他似乎心头有了爱人的牵挂,不知不觉,聊有一丝自私,他竟开始重视起自己的生死。
    若无生死,何以与爱人白头偕老?
    他轻轻地将林帆抽离窗台,随之缓缓地将窗户掩上,只留一条缝供给视察外头的情况。林帆却猛然扭过身子,楚楚陈恳地瞧着他,坚定不移道:“我知道你么你这些政治文人有大抱负,可你这么聪明,你是否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哪怕是为了……我?”
    女人的心思永远都是这么奇怪,她别的全然已经忘记,但始终记得诸葛三生说过:若你让我彻底爱上你,也许我会为你归田卸甲。
    老土的情话她记得一清二楚!
    诸葛三生又沉默了良久,只淡淡吐出一句:“塞上秋思征夫泪,将军原来一书生。”
    林帆也沉默了很久很久,但最终却是展颜一笑:“我谋士做得,武将也做得,我要参军,我要参军你麾下的军队!”
    ‘噗呲!’诸葛三生忍不住笑,扬手抚了抚林帆的头,欣慰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往后的十几年可有打不完的仗呢,你坚持得下去么?”
    “当然。”
    二人相互依偎在黑夜中,仅仅两字,私定终身。
    ……
    暧昧完后正事却未完,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眼下风雨停歇,雷电不起。估摸着算起也快四更天了吧?
    “雨儿会不会——”
    林帆刚想问,忽然间一阵清幽的笛声自远方传来,这声音极为悦耳舒适,但绝不是催动蛊虫的信号。
    “在西南角。”林帆道。
    “嘘……等虞姑娘出现后我们再跟上去。”诸葛三生道。
    她扯着诸葛三生的胸襟,郑重道:“那你答应我,一定不能伤害雨儿,就算她做些过分的事情也不行。”
    诸葛三生无奈轻叹:“我知了,要我对天发誓么……”
    “嘻嘻,那倒不用,哎,快瞧快瞧,那个傻姑娘果真是出来了——”
    微微夜光下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从小楼下钻出,才踏步出来十分小心翼翼,步步惊心,可待走到一段距离后,健步如飞,迫不及待,去的方向就是西南角!
    “想不到雨儿的轻功也不赖嘛。”林帆赞道。
    “你的呢?你若轻功比她稳健些我就准你和我一起去。”
    “哼,那当然。”她话音还未落便快诸葛三生一步破窗而出,一展白影飘得是惟妙惟肖。诸葛三生也如青光一闪赶紧随了上去,而没两下踏步便超过了林帆。林帆想追可速度却已到了极限。她只好撒气轻呼道:
    “你跑那么快作甚?雨儿发现倒无畏,万一是那长老发现了怎办?”
    诸葛三生干脆回身将她整个人抱起,“听笛音我断定吹奏之人的功夫并高,声音只传了一百来丈便渐渐微弱。所以来者并不是先前吹柳叶音的长老。”
    他虽抱着个人,但脚下抄水的功夫却丝毫不减,且与雨儿的距离恰当保持在三十丈开外,不留一滴汗,不喘一口气,更不泄一丝气息!
    就这样二人跟随了近半里路,终瞧前头的雨儿停下脚步,她警惕地展望了一番四周,信步朝着前边儿一处破瓦亭子走去。
    “林儿,你屏住气,我们绕到后头的乱世岗可听可闻。”诸葛三生道。
    林帆赶忙屏住呼吸,诸葛三生也鬼息起内力,全凭力气纵身一跃,像是一展青钢闪影,斩空划过丝毫不留余迹!
    “抱起来这么瘦,怎这么重?”诸葛三生长喘一口气,落地乱石岗,轻轻放下林帆。
    “那是我长得高!”
    她斥声后便拉着诸葛三生往前头猫了几步,正巧以一块大石做掩体,且石头与亭子的落差不大,可清晰听闻亭子里头的一切——
    四下一片漆黑,雨儿声音压得极低,呼喊一声:“千鸟?”
    “唰!”忽而一道火光亮透了小亭,点火的自然是那个吹笛子召唤雨而来的人——他是个二十二三的年轻人,身材壮硕伟岸,国字方脸浓眉大眼,竟是个相当俊朗的人!
    他身着着蜀山特有的布衣,头上戴着一顶金花作边,兰花打底的小毡帽,耳垂上还有特制的装饰耳钉。是个典型的巫族汉子!
    他手里持着半截蜡烛,火光下他瞧雨儿的眼神五味具杂,是疼爱,是期待,是不舍,是无奈?
    雨儿却好生惊喜,冲上去便热情相拥:“千鸟真的是你!没想到你真的随长老下了山!”
    千鸟被雨儿的热情所惊呆,他微微含笑正要搂住雨儿的腰,可雨儿却及时抽离,又激动问道:“千鸟,你定是来给我送好消息的对不对?阿妈他过得如何了?珠儿姐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还有还有……”
    雨儿太想家了,以至于从进亭子未等千鸟说一句话,她就已问出了十几个问题。
    千鸟眼里越发悲伤,他只将手中的半截蜡烛轻轻放下,道:“小兰,昨日我听见你的笛声才知晓你在。今夜我也是被这长老偷跑出来的,所以我不能呆的太久,”他努力将蜡烛护好又道:“这半截蜡烛燃完我就必须回去了,所以有些话还得长话短说……”
    雨儿稍感不对,她这才意思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时忽听千鸟问道:“小兰,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对,我们是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雨儿又疑惑:“那怎么了?你别卖关子,蜡烛不够燃的,否则你回去晚了要被责罚。”
    千鸟猛然回首,他捧着雨儿的双肩真诚道:“小兰,你在这样下去八长老一定会知晓你与汉人为伍,倒时候长老一定会误认为你助纣为虐,你的阿妈呢?你可有想过她还只身在蜀山受罪!”
    “我……”雨儿为难到了心头,这不就是困扰她日夜不眠的问题么?可一经提起,她却抬头质问道:“千鸟,你告诉我,这些村子的无辜百姓是不是你们下蛊毒死的?”
    “八长老他也是为了——”
    “千鸟!你怎也变得如此荒唐?”雨儿打开他的手,心头苦和怒憋得她已快要失去理智!
    千鸟不觉为然,口口声声道:“汉人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他们才区区死去五百个又算得了什么?长老说了,这不过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若是白云城还不退出蜀山,必将以蛊屠城!”
    雨儿回之怒喝:“蛊毒种下本就生不如死,你们竟拿无辜百姓出气,你们简直是疯了!就不怕祖师爷降下报应吗?!”
    “那族人被屠,蜀山被烧,那时候祖师爷在哪儿?它为何不降下帮帮我们?从那时,祖训族规就当是放屁!我们要重振蜀山就必须让白云城的汉人尽数死绝!”
    “轰隆!”一声惊雷恰到好处,它劈开了天地,也震碎了雨儿的那颗善良的心。
    雨儿惨淡一笑连连后退:“我才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仇人根本就杀不了,百姓也更本帮不了,阿妈我根本就救不了……呵,”她痴痴地瞧着千鸟,失望道:“连你也变了,变得和那些人屠一样,杀戮,流血,杀戮,流血……何时能休?”
    一行泪自她眼角滑落:“千鸟?难道蜀山的悲剧还不够么?”
    千鸟的心头正如千刀万剐,他赶忙上前抱住雨儿,努力道:“小兰,今夜我早就想好了,你和我回蜀山吧,别管那些什么白云城的汉人死活了。你与他们为伍阿妈是活不了的。你跟我回去,和我成亲,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求师傅找大长老说情,阿妈她一定不会死的!”
    千鸟的言语几经疯狂,他又搡着雨儿道:“师傅和长老都说了,若时机一到,白云城必将全城染蛊身亡,到时候杀汉人为刍狗,全面反攻为蜀山所复兴!”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过,那烧燃的蜡烛瞬时熄灭——
    “哗啦啦……”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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