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春光明媚,不得不说白云城的工人办事效率奇高,仅仅一天一夜的功夫,偌大的三生殿就已清理得一干二净。
    花园得以重修,春兰重开,墙上的藤蔓却未拔下,偌大的园子里竖着绿海,横着花田。
    湖泊中的水已变得清幽,是从不远处的井里引进来的。也不知是谁那么懂诸葛三生的习性,在湖泊上拴着一只只容得下两人的小舟。
    诸葛三生一席白袍,悠然泛舟于湖心,手头握着一壶酒,身前还有一把看似古朴的六玄古琴。他也不摇桨,任凭春风推送,春日下一拨琴弦,琴音成音波,恰巧泛起湖面一点儿涟漪,涟漪下竟欢快畅游着一群金鱼,原来鱼儿也打算来听抚琴一曲离骚。
    诸葛三生的琴音没有燕青的悲,他年少时世家公子,活在智慧的熏陶下,过得十分安逸。所以玩出来的乐器与谱子都是欢快、歌颂、赞美的。
    这样的琴音最适合让女人来听,因为女人都感性的,她们爱美,更喜欢、向往美好的东西。
    林帆自昨日换上哪儿装后就再也未换回来,她喜欢做男人,但绝不伺候男人。
    她两鬓留发,日光清风下是多么柔情似水?
    她就静静地站在木栏桥头,静静地看着诸葛三生,心头静静地想——她在想,自己以往总觉得这些人都是小孩子,直至真正了解了他们后,才发现论心智自己完全比拟不上。
    她自嘲一笑,当年龄大的人比年龄小的人还笨时,心头冷暖自知。
    “林兄?”诸葛三生改口换了他一声‘林公子’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诸葛三生已随舟来到她跟前不远,一时半会儿她不知所言,只能幽幽长叹,暗骂自己不中用。
    “林兄在此站了许久,一时自嘲一时叹,看来心头所想的东西十分复杂呀?”诸葛三生说着,又邀请道:“不如上舟把酒言欢,一叙如何?”
    林帆笑着拒绝道:“那是不必了,我站在桥头不过是害怕打扰了诸葛大人抚琴,如此美妙的音律不该被打扰的。”
    诸葛三生揉了揉鼻子:“我已好久都未弹琴,有些生疏,弹不出什么好曲子来。”
    林帆道:“诸葛大人所奏的那一去‘相思引’,精髓其实已到,你不是专注的琴师,能弹出来已是不错了。”
    “哦?林兄也懂琴?”诸葛三生眼前一亮。
    “略懂一二吧……”林帆自然是谦虚了,她伴了东方千寻十几年,整日歌舞不休,琴棋书画诗酒花舞唱,无一不是融会贯通。在那寂寥的孔雀楼中做人的宠儿,不做这些消愁还能做什么?
    “快上来弹给我听,我想听林兄所奏的‘相思引’。”诸葛三生迫不及待地邀请道。
    林帆犹豫了片刻,笑着动身一跃,一点湖水起涟漪,两步便落座在舟头。她不多言,抱琴在膝,兰花掐中指,拇指扶按琴弦,在抚摸了两三下终于先用无名指勾响了第一声琴音。
    她的琴艺显然要比诸葛三生高上太多,音才刚起,万物悉归于平静,湖水也不起一丝涟漪。
    这琴声弹得人心头总是空空的,里头没有相思反而有悲。悲的并不是年轻人的爱情,更像是害怕迟暮的花甲老人……
    如梦似令入梦来,
    陌上相思莫相思。
    一曲红梢不知树,
    一片玉兰万山红。
    “好了,别弹了。”诸葛三生赶忙按住她的手。
    她犹豫,下意识地抽出手,女人的手又怎能随意给男人摸?
    诸葛三生叹过一声将琴收起:“其实我们都未弹到精髓,因为我们心中并没有所谓的相相思之人。”
    “你说得很对。”她也起身,两步便踏上桥头。诸葛三生也很快跟了上去。
    他们并非是想结束这一番惬意的泛舟之旅,只因齐冥领着花影站在桥头,也不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说些什么。
    “车马都准备好了?”诸葛三生才落地便开口询问道。
    齐冥似笑非笑,眼里深意地瞟着他们,道:“其实不用那么急,我们可以吃了午饭再走,再由林……林兄弟下厨。”
    诸葛三生淡然一笑,撇开拦路的花影与齐冥,大摇大摆地朝着三生殿走去:“既然马车已准备好,那就出发吧,刻不容缓。”
    “林姐姐的琴音总是叫人如此如醉,”花影捂着嘴,风情一笑却道:“不过林姐姐你怎么穿着男儿装与诸葛大人幽会?这样多不体面?”
    “幽会?”林帆挑了挑眉,“我可没和他幽会。”说完也挤开二人与诸葛三生一并朝大门赶去。
    齐冥回首,抚着下巴瞧着林帆的背影,疑惑道:“她……真的是个女人么?”
    “唉……林姐姐被当做男人摧残了大半辈子,真希望她能遇到个帮助她的男人,就算不是爱人,是知己也好呀……”花影幽幽一叹也跟了上去。
    ……
    马车停靠在殿门口,车轱辘有四个,牵引的马儿有四匹,车厢四四方方,门前挂着翡翠珠帘,窗帘也是锦绣绸缎做的。这俨如一辆‘移动的房子’,富丽堂皇。
    雨儿的身体还在恢复,花影喂过些米粥便又休息睡去,此时她安静地躺在马车内,睡容笑嘻嘻的,难得见她会做好梦。
    诸葛三生本想着做轮椅去,可游弋也不在身旁,更不好意思让林帆时刻陪着,于是想想也就作罢了。
    白云城距羊城少有两天的车程,雨儿的伤势颠簸不得,所以走得还要更慢些。一想到这儿诸葛三生便迫切要走了。
    一下害死几百条人命的穷凶极恶之徒,其必定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去晚了他生怕南宫书也会有危险。
    “对了,这是给南宫书的信。”齐冥在他临走之前递过来一封信。
    诸葛三生接过信,不看却已猜到了,他轻笑道:“这封信我会在一切都妥善解决后再交给南宫书,否则他要是知道自己的爱人丢了是会分心的——心不在焉是会丢命的。”
    “一切你自己看着办。”
    “对了,如果燕青回来时我还未归,叫他来不要来找我。”诸葛三生嘱咐道。
    齐冥淡笑:“你认为他会听我的话?”
    诸葛三生苦涩道:“那你至少也口头上劝一劝。”
    “行,那就这么着吧,一路顺风。”
    “借你吉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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