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等人本有意说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可雨儿这边却恨死了燕青等人,倘若让她知晓她们在替燕青办事,指不定还会反目成仇。于是二人也就将此事隐瞒下来。
    “大人,这山上的雪路可不好走,还有些猛禽厉兽,你若是真要走的话,要不我找几个兄弟送你们过山?”江二哥问道。
    诸葛三生已出了客栈门,走是必须要走,身旁的雨儿也老老实实地跟在其身后,不知为何,在知晓他真实身份后雨儿便一个字也未曾吐露过。
    “不了,我若真要人护送只带游弋便是,我铁马冰河踏遍千山万水,区区一座山又怎奈我何?”诸葛三生大笑,“倒是你们多备几坛‘烧刀子’在我酒里,这样渴了冷了喝酒解恙!”
    不一会儿马车便被牵了过来,江二哥上去接来,边走边介绍道:“大人您放心,这辆马车我特地选了驿站内最好的四匹马儿牵引,在车轱辘上还安置了防冰雪的‘旱钉’,只要你们赶得不是飞快,一路保证妥投当当的!”
    “我的虞将军怎能用来拉车呢?你快些帮它解开,莫要勒着它了!”雨儿忽然斥声道,原来‘虞将军’也在在那四匹做牵引之马中。她不服,就要上去解开套马的缰绳,可一旁的二哥却将她拦住,赔笑道:
    “嘿嘿,这位姑娘,你随着大人上山不也怕出意外么?你这匹马若是将你们平安拉到了,那可是功不可没呀……”
    “什么功不可没!你私自懂我的宝马,你该当何罪你?”雨儿动手就要打,但林帆却一把将其拦住,并悉心劝道:“妹子可别再闹了,四匹马拉两个人,也就是两匹马拉一人费力,你若是解开虞将军,让它载你可不是要更累么?而且独自一匹马,那雪路也不好走,除非再掌几个马掌,你不怕‘虞将军’疼呀?”
    经这么一说,雨儿倒觉得有些道理,左思右想后只能当做默认。诸葛三生愈加敬佩地望着林帆,他很喜欢聪明的女人。
    “走吧,姑娘先上马——请。”诸葛三生冲雨儿比了个手势。
    雨儿甚至不瞧他一眼,板着脸一步便登上了马车,在入的那一刻她扭头瞧了林帆与花影片刻,虽说三人认识不见,但西北一路有说有笑,如今分别还是有些不舍得。
    “妹子一路保重,我们不过比你晚几日到城里,倒时候咱们去哪儿找你?”林帆上前追问道。
    雨儿想了许久,心头在滴泪,眼中泪水也在打转,这白云城还有何处容身?最终她一抹泪花儿破涕为笑,真情流露:“两位姐姐若是到了城里,就试着去城西的丹华作坊去找我,我说不定在……”
    诸葛三生挤眉弄眼,道一句:“古往今来女人真是水做的,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何这么煽情?”说完他一拍轮椅,内力反震托着他和轮椅直直落在赶马位置上,他也未等其余人的告别,抓住缰绳扬鞭一挥,马儿疾驰而出,而他扭头一笑,深意地冲着林帆眨了眨眼,似打趣又不是,道:“二位美人儿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也可来我城南的‘三生殿’找我诸葛三生!”
    “诸葛三生!”
    林帆与花影不由惊呼出口,她们就算不认识诸葛三生也该认识诸葛三生他爹,就算他爹也不认识那也该认识他的爷爷……诸葛家卧虎藏龙,号称天下第一世家。世家中就连仆人也各个都是聪明绝顶的。所以江湖传言,得诸葛一脉谋士,如王侯将相冠上明珠,奉天之承运,辅佐帝王江山。
    渐渐,山路开始缓陡,马儿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诸葛三生丢下鞭子,只手握着缰绳,只手伸进马车内,呼唤道:“里头的姑娘,给我取一瓶酒出来。”
    雨儿难得这么听话,能将酒坛亲自送到诸葛三生手里。
    “倒是挺听话的嘛……”诸葛三生赞道,自行揭开坛封悠然小酌。这时雨儿也掀珠帘与之并排坐下,一股心事重重的模样。
    诸葛三生并未去问候,反倒是深吸一口气,叹道:“阳春白雪,清泉流响,空山鸟语,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呼!这么美好的路途再遭心情也该陶冶得稍稍好上一些,嗯?”
    雨儿拗着嘴,眼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五颜六色全都变得单一,只因他心头不甘太浓太浓!
    忽然,她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各个都能呼风唤雨,武功也高,脑子也聪明,似乎你们决定了的事情,别人永远也无法反驳和推翻,就像是要死一样,要谁死谁就得谁!”
    诸葛三生连忙点头,口头却解释道:“这就叫做本事。”
    “可是你们把本事的用途放在了侵略之上,当然这也是你们的本事,侵略和屠杀同样是本事,就算是错的你们也能让他变成对的,那些颠倒黑白的事情你们总能想办法将其抹灭与覆盖,那些真相你们也能让它变成流言蜚语,过不了多久甚至被人们当做笑话,一笑了之,”
    她看着诸葛三生,双眼无神,面容却笑得灿烂:
    “但是……但是人死了就死了,被砍死,被烧死,被剥皮,被放血,这都因为他们没本事,可……可怎能让世人,将他们的死,当做一个笑话呢?”
    诸葛三生皱了皱眉头,将酒递给雨儿道:“姑娘也许需要喝上一口美酒镇定镇定。”
    雨儿摇了摇头:“我喝不得酒,尽管现在我很想喝,很想醉去。可我一怕喝醉后就开始骂人,骂你们是人屠,禽兽不如,刽子手,要下十八层地狱……”
    “呃……”诸葛三生识相地收回酒,他翻了个白眼自己喝,对于这些谩骂的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你瞧,你现在的模样好生不屑,因为你们连杀人都不带眨眼的,你们在尸堆上欢笑,在血流成河里洗澡,在满是世人责备的言语中谈笑风生、悠然饮酒……”
    她恨,恨得眼睛泛红,只是她还有话要说完,她必须将自己的话说完,于是她咬着牙颤声呼唤道:
    “诸葛三生。”
    “问。”诸葛三生仅吐一个字。
    “燕青虽是罪魁祸首,但他一直在隔岸观火——而你,诸葛三生,挂帅亲征,战争的每一处、死亡的每一个人、他们所流的每一滴血都与你的决策直接相关,”她指着诸葛三生的鼻子,唇间已咬出了血迹,她憎恨:
    “那今日我就要问你,这场战争你赢得彻彻底底,可为何还要屠族!”
    “咳咳……!屠……屠族?”入口的酒也被呛了出来,他摇头道:“阀蜀虽是由我主导,但‘屠族’这一骂名我可背负不起……”
    雨儿轻蔑地仰天大笑:“哈哈哈……此话说来真荒唐,”
    她缓缓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刀:“你明知蜀山以农林为生,你用火药狂轰滥炸,又用火攻焚山,战争多久烈焰多久!蜀山一百零七个大小山寨,活生生被这一场炎魔烧得只剩下七个!巫族十万村民哀嚎动天,与那山中百万生灵竟被火活活烧死在山中——我蜀山安贫乐道,不与世俗纷争,处处山寨嫣如桃园,可……可为什么你们要来迫害我们?为什么老天要给你们这些人那么大的本事?!造孽,造孽!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老天不公,她就要替天行道!
    “呛!”短刀出鞘,她将心头所有的悲,愤,怒化作一击,直戳诸葛三生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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