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便是杀人凶手,就此伏法。”无年单手作揖,面容十分地平静。
    这场戏剧话的谁是凶手真是越演越烈,在场众人最惊的自然要属最先认罪的慕言,她咬着唇,指着无年道:“不打诳语的和尚却还杀人了?”他又道:“昨夜这个和尚在我万花楼闹腾了一宿,他怎可能有空去高挂人头?”
    无年则瞧她道:“昨夜张施主也在场,我没空,你自然也没空,那你为何要自主认罪?”
    慕言冷哼道:“我就是认罪了那又如何?我倒要看看这些鹰犬能将我如何?”
    无年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出家之人当替万人受苦,此罪该我来受。”
    “凭什么该你?”
    “佛曰:救天下——”
    “你放屁!满口佛家歪理!你可知那闸刀一放,人头便会落地!难民依旧名不聊生,贪官照样风生水起,你渡己了?又渡人了?或认自己大智若愚?其实你就是个傻子……”
    慕言似将这十余年挤压的不甘全都吞了出来,无年不过低头倾听,不言不语,而等到慕言的话说完后,他才颔首礼佛一句‘阿弥陀佛’便转身来到霍迁面前,轻声道:“走吧,拿我回去问罪。”
    霍迁则道:“这位师傅,话我就明说了。我就是想找个替罪之人完成任务,这城中的官差机制就是这么腐败。说起来,若是张楼主认罪,李大人会看在她贵为孔雀楼堂主的份上网开一面,可是你……你一个外人,没有任何关系,被抓了去,只有死路一条哦。”
    无年不再多言,表明了心意已决,而这时燕青也走上前来,他抓起另一只铁铐也往自己手上一铐。随后他冲着云飞飞眨了眨眼睛,问道:“云捕头,你可还记得昨夜越狱的那个江洋大盗?”
    云飞飞瞠目地看着自首的燕青,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燕青道:“我现在来自首了,你将我一同押入死牢去吧。”
    “现在的人是怎了?一个个都想着去送死么?”云飞飞不知是气还是笑,她沉声又道:“汝等大义,我兴许可以保你们一条残命,不过我告诉你们,衙门的牢房可不比其他牢房,里头几百具刑具可伺候你们呢,你们真当蹲大牢是儿戏?”
    说完他便取出钥匙将燕青的手铐解开,推搡了他一把,劝责道:“你这个江洋大盗行的是劫富济贫的勾当,今日我就网开一面放你离去,可别再来作死了!”
    燕青挑了挑眉,拉着无年就道:“这和尚是我兄弟,我要与他一起同甘共苦才是……”
    “你这癫子少废话,今日老娘就是不抓你了!”云飞飞气来了,将铁铐往自己手上一铐,拉着无年便往城内走去:“今日运气可真好,半个时辰不到就将那凶手抓——走咯!回去交差!”
    洋洋洒洒,浩浩荡荡,一干百来人的兵差就这么撒了,来得快,走得也快,到头来只抓了个和尚回去,着实有些可笑。
    燕青直顾摇头在笑,可身后的一干子难民却纷纷哀嚎哭泣起来,大致是在歌颂无年的大无我精神罢。
    一旁少言的红豆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上前来问:“我知叶公子做事一向有条有理,可今日你为何要去冤枉一个和尚?”
    燕青偏头,眼睛直勾勾地瞧了红豆好久,才笑道:“红豆姑娘今日挺漂亮的。”
    红豆一偏头,风扬起几率斜下的青丝,她轻哼道:“你少转移话题,快告诉我你为何要去害别人?”
    燕青却撇嘴问道:“那个和尚连自己都不觉得是冤枉的,为何却要说是我在害他呢?他可是我的好朋友呢。”
    红豆白了他一眼,叹道:“我不和你说了,你这人总是歪理一大堆。”
    燕青眨了眨眼道:“正理歪理都是道理,只要能让人无言以对的话都是好话。”
    红豆“切”了一声,也难得再理会他,只是转身拉扯过慕言便往施粥之处走去。
    慕言的神色五味具杂,她看似不在意,却痴痴地望着远走的无年背影,时而咬唇,时而嘟囔。
    红豆劝慰道:“你放心,只要李大人不将今日之事禀告城主,那依你我的关系保一个人活下来,并非是难事的。”
    慕言依旧不言,但三步一声叹,五步一回头,可显尽了女儿家的琉璃心思。
    红豆摇头轻叹,可这时燕青却又冒了上来,他闲言问道:“红豆姑娘,你们凤凰城的邦城之法竟这么严的么?按理说这城中除了孔雀楼主就算你们最大,那为何你们还要在那些兵差面前低声下气?”
    红豆秀眉轻佻:“你问这个做什么?”
    “学习治国之道。”燕青说得是实话,凤凰城的确有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
    “你一个天涯浪子,学习治国之道又有何用?”
    “当今南国分裂各城,恍若追回战国时代,散乱无序的格局,正是我纵横术的用武之地。我并非是个浪迹天涯之人,我行的是,艺高人胆,游说各城,献计权谋,立江湖之道用以庙堂,又以庙堂之治权限江湖……”
    燕青吹得天花乱坠,红豆也听得入神,她眼中对燕青的敬佩之意越来越深,那隐藏的爱慕也不知不觉地就显露在脸庞上。
    “红豆姑娘对叶某是刮目相看了么?”燕青笑问。
    红豆黑眸又闪过一道希望,她问:“先前是我有眼不识叶公子,那叶公子如此不俗之人,又打算为谁权谋天下呢?”
    “当然是白云城的燕青了。”燕青想也未想道,这世上值得辅佐的人当然只有他自己。
    红豆好生失望:“为何偏偏要去帮白云城的暴君……”
    “红豆姑娘见过燕青?”
    红豆摇了摇头。
    “那你怎可凭一面之词就否定一个卓越君王的品性?燕青接手白云城后,内修政要,外平蜀患,建堤坝,开运河,降税收……深受西南百姓爱戴之人,怎就在你们外人口中成了暴君和人屠了?”
    红豆被这一席话先是给问住了,她支吾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各大客栈的说书先生,穿街过巷的朗口歌谣都是这么说的。”
    燕青不屑一笑,流言蜚语不止,只是天下未得,现在到不急躁,日后定夺江山时,该闭嘴的永远闭嘴,不该闭嘴的也该挖舌!
    这时,丁天喜领着小豆儿与那三辆马车姗姗来迟,燕青招呼过来又嘱咐了几句,几个孩子乐此不疲地开始救济起难民。
    “想不到你还是个乐善好施之人。”红豆赞扬道。
    燕青一撇身旁久久都未开腔的慕言,双手合十,学着无年的口吻道:“这得多亏了张施主的施舍,一万两买不来一颗等候了十二年的心,不过能换些粥水救济成百上千的难民,阿弥陀佛,此乃积德行善呐。”
    这奚落简直讽得慕言体无完肤,她谁也未瞧直说了一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便转身离去,不知是笑还是泪。
    “我身边的每一个姐妹都有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但只因是孔雀楼的人,结局要么悲,要么离,真叫人引以为戒。”
    红豆挑了处无人的寂寞地坐下来,她知道燕青会随上来,燕青好像是盯上她了,可每每暧昧十分他却又懂得适可而止。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燕青既懂得适可而止,那就证明他心中有数,他知道红豆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他,若是告知了,他一定会舍得去爱上这个女子。
    “红豆姑娘怕是这孔雀楼里最不会去喜欢男人的吧?”燕青也随之坐下,此时就像是个朋友般闲聊问道。
    红豆摇头淡笑:“若是个正常的女人都该去喜欢男人的,只是我容貌算不上出众,所以我喜欢的男人也看不上我。”
    “红豆姑娘的气质也没有人是配得上的。”燕青道。
    红豆却自嘲一笑:“孔雀楼的女子天生就带有一种气质,那便是阴险狐媚,大多都是红颜祸水,且是那种男人明明知道不能碰,却偏要碰的人。”
    “你也是?”。
    “我也是!”红豆回答得斩钉截铁。
    燕青仰天大笑:“哈哈哈……就凭你这句‘我也是’,足以证明你就个红颜祸水!”
    红豆便看着他笑,看得痴,看得差点入了迷。
    燕青忽然收起笑,只手拦腰将她抱在了怀中。他心头从来未曾有过今日这种冲动,也从未这么主动去占有一个女人。红豆的魅力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谈不上爱却一定要将她抢夺在手。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红颜祸水!
    “你干什么?”红豆惊红了脸,想挣脱却被燕青的手死死地扣住。
    “做我情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情人到底是什么定义呢?
    男人随意去青楼里,看上了眼便搂着入睡,那就是情人。
    情人和夫人不一样。
    情人可以有很多,夫人却只有一个;情人诞下的孩子称作为私生子,夫人生下的孩子则会被称作为小少爷;情人可随时抛弃,夫人就算合离至少还要一封休书……
    若燕青要她做‘夫人’,她会假意矜持些时间,最后一口答应!
    可是情人……
    “你快放开我,会被人看到的!”红豆斥声道,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那就让他们看。”
    燕青凑上了嘴,可还未碰上红豆的唇——“啪!”的一记耳光将他打得魂飞天际。
    “叶公子请自重!”
    红豆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我今夜还要来找你。”燕青冲其背影喊道。
    红豆顿了顿脚步,偏头一句:“红豆斋不欢迎你。”快步又走,这次她决不会再回头。
    燕青干笑了两声,抚着自己发烫的脸,仰着嗓子再唤道:“今夜我必来,是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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