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仁心,救了四十多年的人而今却看着满身伤痕病痛的人离去,老头儿的心头也是痒痒得很,最后他还将燕青叫回来,望闻问切地治了。
    这老医生就是道行深,燕青心头的愁苦闷事经变换那么一点拨,不说挥之十分,五六分还是有的。
    “公子体魄精健,那一道道疤痕就像是一身护甲,将您的肉体护得好好的呢,我给您写几个单子,拿几瓶伤药,养伤一段日子就能痊愈了。”
    老头说得病人和自己都宽心,但腿脚却使不得力气,于是扯了扯嗓子高声呼喊道:“富贵儿,快去将我的手艺行当拿过来——”
    “爹……爹,今中午那……那帮煞爷又回来了!”胖老板领着二柱,颤巍巍地跑进客栈,边支吾念叨着边用手指着正门外的那一片黑影!
    黑衣人疾如风,奔驰黄昏夕阳中,前头正有几人带路,竟是方才吃酒的那几个汉子!后头之人是剑网,为索命而来!
    燕青咬牙暗道:“我就知道剑网的人最为难缠!”
    老头儿赶忙呼喊胖老板道:“富贵儿,你带着二柱和两位客人先从后门走,这群人我与之有诺,我来应付!”
    “啊爹——”
    “快走吧,我一把老骨头了,他们伤我不得!”老头儿执意道。
    胖老板却反手抄起一根抵棍,拦在门前,大势道:“二柱,你背着你爷爷走,老子留下来挡住这群横行霸道之人!”
    燕青与徐云川早已看得动容,二人站起,又走过门前将那胖老板给拽了回来,先听徐云川道:“我说,那群人是专门冲着咱来的,你以为咱们的腿杆子跑得赢他们胯下的马儿么?”
    燕青则苦笑冲着这三世同堂,感激道:“江湖人士走到哪儿的确都是一股子血腥儿,承蒙老人家善救,我等感激不尽,”说着他的脸色又略显伤神,羞愧再道:“这是大义,绝不能因我而连累了你们,只望将那双腿受伤的少年养好伤,日后他自然会来报恩。”
    说完,也未等那三代人应声,再道一声:“告辞!”——“啪!”的一声,门也被徐云川重重地掩上了。
    回首之间独孤连城已骑乘到了篱笆外,他下马,在篱笆墙上抿嘴瞧了好一阵子,最后冷着漠眼将一张宣纸给撕扯下来。
    “冷无情的手段使得好,将我的画像当做你来发悬赏令;而你的手段却使得更好,沿着乡邑,道店,村坊到处传播张贴!——你以为这样就能止住我搜你行踪的脚步?”
    独孤连城气急败坏,将宣纸画像揉成团,朝着燕青用力一掷,力道与暗劲足以将人砸得头破血流。
    燕青持着剑廓随手一档,那纸团便飞出了十几丈之外,他沉声道:“这画像上的人不管是谁都得值那五百万两银子,没有人是不贪婪的,有本事你将他们全杀光,也别来怨我。”
    一旁的徐云川却没有燕青那么硬气,他低声道:“我说,现在手头没家伙,你身上也有伤,先想法子保命先……”
    燕青冷眼瞧着独孤连城道:“可是这一次我却未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杀气,他甚至连剑都未拔。”
    “不错,这一次我不是来杀你的。”
    燕青冷声断定道:“你从来都不是来杀我的,至始至终都不是。”
    独孤连城暗下眼神,沉声道:“何以见得?”
    燕青道却:“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
    “你若听了我的问题便会知晓答案。”
    独孤连城无言望着燕青,示意其问下去。
    燕青质问道:“白云城封雪那一夜,我与诸多城内之人遇袭,杀手是剑网的人,用的却是孔雀楼的毒,可有此事?”
    独孤连城听完瞬时脸色大变,思绪自然万千涌入其脑海,但他最后的态度却是摇了摇头道:
    “并不是。”
    燕青深吸一口气,这个答案他也曾想到过,但怎么也不愿去相信。若此前白云城的刺杀不是剑网所为,那又会是谁?放眼整个南国,又有谁敢假借剑网的名义杀人?
    独孤连城又提醒道:“你一开始就该明白,剑网杀人除了用剑之外绝不会用其他杀器。”
    燕青低语:“这至少和孔雀楼的人脱不了干系……”
    “我劝你莫要去了,我刚从凤凰城归来,一无所获,”独孤连城说着,又道:“而且你猜得不错,眼下不过是我从西北的归途,恰刚好闻说你出走西北,来见,顺便来找一找你的麻烦。”
    “你去孔雀楼做什么?”燕青目光犀利。
    独孤连城犹豫了很久,才道:
    “接一个人。”
    “你亲自去接的人?”燕青已大致猜出了那个人是手,但又睥睨独孤连城道:“看来你碰了一鼻子灰,你也会有失败的时候,两手空空。”
    “她不在家,”独孤连城说着,似笑非笑又道:“你去了她同样不会在家。”
    “她不过是不想见你。”
    独孤连城冷哼道:“我是去请她,客客气气地,带了礼物的——而你,你是去找她问罪的,她不见我,难道还会见你?”
    燕青不屑:“我不知公孙羽去请她的目的是为何,但可以肯定必定是为难人家的事,否则别人也不会不顾面子地躲着你,”说到这儿,又惊呼一声道:“难不成公孙羽是想取那老女人做小妾?”
    到此,他又自问自答道:“那断然是不可能的,公孙羽若是要抢钱小妾,此刻那东方千寻怕早已被你送上京城去了吧?……哈哈,这孔雀楼主的面子是真的大,作用也是大得很呢!”
    这一系列的嘲讽并未使得独孤连城动容,他的眼眸还是那么清澈,只听他冷冷道一句:
    “你管不着。”
    “那老子的事又管你屁事?”
    燕青突然破口大骂!
    独孤连城断然不知燕青会这么无礼,脸上憋得发黑,手头的剑也握得紧梆梆的。
    燕青心头窝火难平,毫不留情地又怒骂道:“你既不是来杀我的,那么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莫要碍着老子休息了!”
    一旁看戏的徐云川先是被燕青这一魄力所威慑,心头暗道:这他娘才像是一城之主该有的威严!
    独孤连城面容几抽,他同样是个心高气傲的狠角色,这言语的羞辱已到了极限,他缓慢拔剑,吩咐着一旁的手下褪去,自声道:“想不到燕青竟是个如此浮躁之人,真是让人看走了眼——”
    “锵!”一声龙吟,黑剑出鞘,寒气逼人,独孤连城化身黑影突袭而来!
    燕青毫不畏战,以剑鞘做盾,奋力硬接下这一击!
    天光留影,落日残阳,燕青的身子竟被这轻巧一剑劈出了三十丈之外,还踉跄了几步才勉强将脚步止住。
    “你说得不错,杀了你反而会给公孙大人添乱,可就算我不杀你,却没说过不让你受伤。正好这间客栈里有个大夫,将你打个半死再让他治,我看你何其嚣张!”
    独孤连城将心头的怒全然化作一击,见他拔地而起,跳跃了十丈之高,映着夕阳的余晖,聚集着浑身的内力,化作天劫一击,环绕天羽龙卷而下!
    “燕兄小心!”徐云川想迎上帮忙,但才踏出半步脖子上便已横了十余把泛着寒光的剑刃……
    燕青并未打算躲,也没力气再去躲,即使深知接下这一击会将刚包扎的伤口崩裂,断然不会做懦夫之举!
    他双手做奉刀之势,绷劲全身的肌肉,生生吃下这神来一击!
    “哐当!”
    威震的混元气息将篱笆上的瓦片都震碎了一地!
    土地吃入燕青的半截小腿,嘴角也溢出一道血迹,胸口的衣襟鲜血侵得大红——“咔嚓!”剑鞘竟也龟裂!
    即使如此,他的眼神依旧冷如冰峰,不过是受伤和疼痛,早已习以为常!
    “怎么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呢?”独孤连城边压迫边讽刺道。
    燕青狠声回到道:“趁人之危,何不脸红?”
    独孤连城道:“我想你错了,要你身伤不过是次要,主要的是要你这剑伤!”言语至此,他的力道猛然加大,他又斜剑一削——“唰唰唰!”剑鞘竟被刮得一干二净!
    ‘玲珑’剑身赫然裸露在黑剑的锋芒下,它柔情,像个女子一般;黑剑无情,像是个强迫的奸贼!
    “今日我就要将这剑崩断,不仅让剑伤,还要让你心伤……哈哈哈!”
    他暴戾,再起蔽日一剑,长虹贯日直斩‘玲珑’剑身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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