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下边儿是黑黢黢的,而突出的堡体上却亮得惨白。其壁上用的材料十分特殊,是一种会发光的砖瓦,比那夜明珠还亮得狠。
    人居住在光明下便不会感到孤单,所以这里是众多门客的居住地,一来是方便出行,而来则是守护地堡的入口。
    眼下正是午饭十分,外边风雨交加,还涨着洪水,里头温暖依旧丝毫不受冷冻,这样安逸的环境下最容易惹人困乏。
    李敢边走边打呵欠,其手头的食盒已空空如也,反正任务是送饭,至于张元吃不吃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儿。
    他正想着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可这时一阵嘈杂地脚步声从前头匆忙而来——前边儿是地下通往堡垒的出口,他先是诧异,按理说霹雳堂的门客都在他后头的打瞌睡呢,这地下怎会有人上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混世的杀气也从通道那头蜂拥而来!
    李敢提心吊胆,他杵着铁拳一步一步地朝前边昏暗的通道走去,可步子才没迈开两步,一大群人却先出现在拐角处!
    凶神恶煞,地狱修罗,个个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混账!
    李敢望着他们,脸都吓得发青,那拳打西北无人敌的气势瞬间便嫣儿了下去。
    那群江湖散客也稍愣了片刻,刀剑兵器纷纷出鞘,舔了舔嘴唇,眼前的李敢就像是行走的五万两银子!
    “他妈的,终于遇到个活人了,这鬼地方老子还以为是个迷宫呢!”
    “呵?那还等什么?就一个,先到先得咯!”
    “砍死他,砍死他……”
    ……
    不怕恶鬼,就怕恶人,人一旦贪婪起来连鬼都要害怕三分!
    此刻李敢心里并没有别的念头,撒起脚丫子便往回跑,边跑还嚷道:“快醒醒,有——”
    他想唤醒熟睡的门客,可话才过半一柄弯刀便将他的人头给收割。
    人头落地,这个号称打遍西北无敌手的铁拳大汉就这样死不瞑目了。
    “他娘的,是谁啊,是谁放暗器抢人头?懂不懂遵守规则啊!”散客们就要炸开锅,但这时一个悠扬又细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嘘……各位若想发财就小声些!”
    话音还未落杜杀便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他将弯刀从墙上取下,抖掉了上头的两三粒儿血珠,接着又比起拇指指了指自己背后,轻声道:“各位安静听我说,这后头就是那群龟儿子的住所,几百个人头都在里边儿呢——趁其不备,收割人头,岂不乐哉?”
    听他们这么一说,散客门瞬时闭口不出一点儿声响。他们摩拳擦掌,纷纷磨刀霍霍向‘猪羊’……
    杜杀轻笑着又将地上那颗李敢的人头拾起,他道:“若我没认错这应当是个分堂主的人头,可是五万两啊!”说着他又将人头举高,问众人:“你们想不想要?”
    “嗯嗯嗯……”众人的头点的像是发瘟的小鸡。
    这时杜杀抿嘴道:“那这样吧,待会儿你们杀人时替我留意一个孩子,十三四岁的模样,谁将他带过来,那么这价值五万两的人头就属于谁!”
    话音才落,众散客争先恐后,提刀往前寻去。
    片刻后,通道内就只剩下杜杀与地上李敢的尸体。
    “出来吧,他们又认不得你,何必躲躲藏藏?”杜杀冲着前方黑暗拐角处道。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说是燕青倒有些不妥当,因为他的模样是李四。
    “不好意思,我走得有些慢。”燕青压低了声音,杜杀虽说不算是敌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朋友,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杜杀无言,任由燕青走过,而才擦肩他突然侧身一柄弯刀迎上燕青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杀招让燕青有些猝不及防——“锵!”他也出剑了,他只能出剑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弯刀锁住剑锋,似天生克制一般,但杜杀却没有再走下一招,而是收起弯刀大笑道:“哈哈……原来是你呀!”
    燕青眯下眼睛,他依旧矜持道:“你认得我?”
    杜杀道:“我认不得现在的你,但我却认得你手里的这柄剑。”
    “这不是我的剑。”这的确不是他的剑,这是红豆的剑玲珑。
    “我知道,这是你情人的剑。”
    燕青下意识地解释道:“她不是我的情人……”
    “你知道我说的情人是她,我也知道她是谁,那么我知道你是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啊!”杜杀将弯刀挂在了腰间,又招呼道:“燕城主,好久不见。”
    燕青无奈一笑,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
    杜杀挑眉道:“从我门的势力来看,我们算不上是朋友,但私下而言我们却可以做朋友,对不对?”
    燕青叹道:“可做朋友也得考虑身后的势力,否则结局往往会以朋友为敌,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那你和冷无情为何会成为朋友。”
    “我和他并未走到结局,”他说着,又惆怅再叹道:“他和宇文六月应当走到结局了吧……”
    杜杀撇了撇嘴:“我可救过你的命哟,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你就这么想和我做朋友么?”
    “当然!”杜杀笑得十分真诚,平时他是不苟言笑的。他又道:“怎么说呢,我们应当见过,我爷爷是杜文章,你该听说过?”
    燕青小有一惊,又言语朦胧道:“记忆中似有这么个名字……”
    “那是自然了,当时你才三岁,记忆有些模糊再正常不过。不过那时我五岁,可记得很清楚,”杜杀顿了顿又讲述道:“二十年前的往事,南国还未分裂为十二分天下的格局。当时候还是有皇帝的,而我爷爷杜文章则是南国的宰相。若我没记错你爷爷燕非是镇守西南疆域的大将军吧?”
    燕青点了点头,不错,他们一家子都是南国的武将,镇守在西南蜀地与百越之地。
    杜杀继续道:“依稀记得是燕大将军班师回朝,第一个拜访的人不是皇帝,而是我爷爷杜文章,当时你也在。两个老人家觉得咱们年龄相仿,还让我们义结金兰。”
    “哦?意思说我还要唤你一声大哥了?”燕青的内心是抵触的。
    杜杀赶忙摆手道:“时间已过去二十多年,忽然多一个兄弟我也不习惯,咱们还是做朋友吧?”
    燕青道:“那就做朋友。不过我想知道后来的事——我虽记不清后来的事了,但我知道在后来的几年内南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杜杀道:“当时我也不大,记得也不太详细。自从那日后,半年内朝中政变,诸多官员都被革职,当然也包括我爷爷。爷爷在家郁郁寡欢,最后积郁成疾,依稀记得是立秋时节,他跪在京城前,高歌吐血而亡,而他死去不久,你爷爷燕非却被……”说道此处他已不知怎言,后头则是燕家的悲惨命运。
    燕青却十分平静道:“后头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可说,我爷爷被冠上不忠不良叛逆之心,皇帝下令株我九族,”说着他又改了一抹玩味的笑:“说起来我燕家也没什么人让他杀了,我还在娘胎里我爹便战死了,而我出生后不久我娘也随他而去,后来我二叔也死蜀山的蛊毒下,三叔倒在百越万人坑中至今尸骨未寒……”
    杜杀替他叹道:“皇帝昏庸无能,公孙党羽迫害忠良,所以南国在三年内便分裂得支离破碎,这也算作是报应吧。”
    “那后来呢?你怎么在帮宇文家做事?”燕青问道。
    杜杀道:“我爷爷死后家道中落,但好在江南的苏州城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将京城所有的忠良之后都接到了江南,再由宇文家照顾分配,这不,是为了感激当年他们的救命之恩。”
    燕青轻笑一声,话里有话:“不得不佩服当时的冷无非,年纪轻轻便懂得为今后做打算,忠门之后岂非是草包?”
    杜杀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话说得在理,但我个人认为你比当时的冷城主还要杰出些。就连我爷爷也当时也夸你有帝王之相!”
    燕青直言道:“城主又不是帝王。”
    这一句话让杜杀的笑有些为难,但看破却不说破得道理他自然懂得,于是话锋一转又问道:
    “怎么?燕兄来这霹雳堂也是为了收割人头拿赏钱的?”
    燕青则蹲在死去的李敢尸首旁,边寻找着什么边道:“我可不缺那几个元宝,这次我来西北的目的已经达到,来霹雳堂不过是想找些真相与乐子罢了。”
    “哦?那你胆子可不小,据我所知剑网正在四处找你呢。”
    “你们和那群江湖人士迟早会把霹雳堂闹得天翻地覆,这时他们指不定就快赶来了。”燕青言语得十分从容,这时他终于在李敢的腰间摸出了一把鎏金色的钥匙,他欣喜着将钥匙揣进自己胸膛。
    杜杀并未在意燕青要干什么,只是十分纳闷道:“你难道就怕剑网来杀你么?”
    “有朋友撑腰我就不怕!”燕青又从地上站起,他比出手掌,边扳弄着手指数道:“你是我的朋友,宇文六月也算一个朋友,冷无情更是挚友,还有徐云川也肯定会帮我,再加上我自己……五个人!”五根手指头紧握成拳头,他自信道:“就算威胁不了剑网,但保我一条命,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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